他全身發抖,嘴脣抖抖索索,顫音道:“曹大人,饒命。饒命啊!”
江城是曹然的天下。
曹然惡名在外。
大理寺少卿的妹夫羅洪,他都敢尋一個由頭,送入監牢,扣上一頂私通土匪的名號。
而他,不過是祝仙學院,普普通通的一名授業先生。
私自撕毀他的書信,此等藐視之舉,他若發怒,他的性命難保啊!
曹然目光冷冷盯着跪趴在地的朱子榮,厲聲道:“樊山土匪,不日便可全部緝拿歸案。雖土匪餘孽逃竄,我們不可忽視,可對於如此身份清清白白的農家姐弟。”
他語氣一頓,目光再次掃過衆人,加重語氣道:“他們的家遭受水災,又因官匪之戰,失學,本就步步艱難,爲他們提供好的教育,讓他們有學上,上好學,不該是你們學院先生,該做的事情嗎?”
朱子榮跪地,連連磕頭,聲聲求饒。
曹然目光森寒,語氣冰寒,“你身爲祝仙學院的先生,不知爲院長行善事,爲學子提供就學的方便,卻道道設卡,處處刁難,此等用心,與那肆意妄爲的土匪,又有何區別?”
朱子榮全身撲在地上,嚇得一身虛汗,整個臉煞白煞白。
若曹然判他一個藐視朝廷命官的罪責,他怕是要掉腦袋了。
怎麼辦?
怎麼辦?
他還不想死!
視線一瞥,他的目光落到一直靜靜站立在側,沉默不語的夏芊芊身上。
此女子能從曹大人手中,要來親筆舉薦信,若是求她,或許會有幾分生存的希望。
朱子榮此刻也顧不上尊卑,趴在地上,苦苦哀求道:“這位學子,適才是師長我被豬油糊了心,纔會分不清黑白,誤會了你。還請這位女學子莫要放在心中。”
“我朱子榮在此立誓,往後定會對所有學子一視同仁,細心呵護,絕不假公濟私,惡意刁難,懇請諸位做個見證。”
“若是我朱子榮做不到,寧願受天打雷劈。”
他一邊說,一邊開始寬衣解帶,語無倫次道:“我願意……我願意赤臂背薪,負荊請罪!”
喫瓜的衆學子們,一片譁然。
一些女弟子們,一跺腳,一甩袖,羞紅臉跑遠了。
莫彥看不下去,起身攔擋住,“朱子榮,莫要如此。”
“放開我!”朱子榮一把甩開莫彥。
他若不棋行險招,怎能脫困。
只要曹然開口,單單一個藐視朝廷官員的罪名,便可將他收入監牢。
參將府的監牢,凡是進去的人,誰不脫一層皮。
屆時,即便他有幸留下一條命,頂着曾經入獄的名號,他還如何留在祝仙學院授課,如何一步步返回京師。
他所有的一切憧憬與夢想,終將成爲水中花,鏡中月,一場空。
兩權相害取其輕。
朱子榮當下將臉皮一扯,自願向夏芊芊道歉,並真誠地負荊請罪。
他一身灰色的袍子泥濘不堪,當了一回肉墊後,衣袍更是在撕扯中,皺皺巴巴。
他試圖去解繫帶,可一雙手,卻哆嗦着遲遲牽不住繫帶的頭。
“好了!朱先生!”
夏芊芊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主,眼神望着他的手,淡淡道:“我並非一定要先生受罰。但先生想要履行誓言,我也不會反對。可終究男女有別,當面有些有辱風化。不如……”
她語氣一頓,朱子榮的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不如您夜裏赤臂負薪,到後院無人處轉一圈,也算履行了誓言,相信上天也不會責怪你。”
事情這般處理,朱子榮守信赴約定,也算間接保全了他的臉面。
曹然聞言,連連點頭,附和道:“那便如此辦!”
朱子榮一聽,如獲大赦,向曹然磕頭行禮道:“謝大人恩情。”
莫彥見機行事,湊上前,熱情道:“這位學子,請帶着你的弟弟一起來,隨我辦理入學的手續。”
“好!”
夏芊芊領着元寶邁步而入,轉頭見曹然還杵在原地。
昨日,他才做完清創縫合術,傷口尚且在恢復間。
如此,他還整裝來祝仙學院。
這哪裏是巡查,分明是他對她討要舉薦信有了疑心,特意來給她撐場子來的。
夏芊芊心存感激。
今日曹然不來,她想要入學,當真還困難些。
夏芊芊轉身,從隨身攜帶的揹簍中,取出一塊豆腐,一竹筒豆漿,遞上前。
“大人,這是我親手所做的豆腐,您回家讓人和菌菇一塊燉,鮮香可口。這竹筒中放着豆漿,是晨起現做的,您也嘗一嘗。”
原本,她是想帶給這裏的兩位先生,不曾想一早過來,卻弄得如此不愉快。
視線往周圍的兵士身上一落,夏芊芊神色尷尬,抱歉道:“諸位兵士小哥,很抱歉,我晨起只帶了兩份。”
“不過不要緊!”
她笑容燦爛,熱情介紹道:“若是你們喜歡喫,明日我上學時,帶一些到大門口。”
“屆時,你們若有空,歡迎光臨。豆腐每斤五文錢,小本生意,概不賒賬,但豆漿我可以免費送你們喝。大家都可以來。”
這些兵士們,不少人見識過夏芊芊煙湖灘雷厲風行救大人,一些人更是在此次的兵匪作戰中受傷,接受過她的救治。
所以,對於這些人來說,夏芊芊是女子,卻也是大夫,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吆喝生意,他們自然要捧場了。
“姑娘客氣,您若明日來,我們一定過來喝一碗。”
“好好!”
夏芊芊很滿意,不忘提醒道:“回頭告訴其他兵士,也可以來喝。先來先得,晚了就沒有了。”
諸多兵士面色嚴肅,卻齊刷刷的點頭。
曹然一手豆腐,一手豆漿,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圍觀學子傻眼了。
莫彥看夏芊芊的眼神不一樣了
她……
她這是在向參將大人,向兵士們,兜售她的豆腐豆漿,開啓了做生意模式了。
朱子榮如夢出醒,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
這個夏芊芊,他以爲捏了一個軟柿子,實則是踢到鐵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