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墨凝神望着紙張上的東西,心中的震撼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曾經的他,見識過外邦的文字。
蠻族人,他們沒有文字,人們書寫時,便會用各種符號來代替。
他的腦海中閃過那日聚旺樓中,她喬裝成小公子的模樣兒,那一身異族人的裝扮來。
她到底是誰,她來自哪裏?她爲何會如此多的東西?
姬子墨心中一沉。
他不得不承認,他對她瞭解地太少太少了。
對於外界的猜測與懷疑,夏芊芊絲毫不介意。
她指揮人將熔鐵的大鍋放到火上,鍋熱之後,將所有的鋁製品丟入其中,隨着時間的推移,化爲了一鍋鋁水。
她照着化學方程式,一次次丟下富含催化劑的物質,爲了加快熔鋁的速度,她更是從袖口抖落一些黑色的粉末狀化學物質。
熊熊的火焰燃燒之下,伴隨着鐵鍋中的鋁水不斷翻滾,一些雜質被分解而出。
最初,薛頭等人雙手抱臂,歪着脖子,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架勢。
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戲虐的神色逐漸收斂,慢慢變得凝重起來。
鋁提純的技術,他們也相當成熟,但當鋁水燒製半個時辰之後,基本上裏面的雜質都被提煉出來。
這就是他們技術的頂端了。
可誰知,如今半個時辰過去了,鍋中的鋁水中,依舊有黑色的雜質被提煉而出。
隨着那些雜質被一點點勾出,鍋中鋁水顏色不是一般的白,而是銀白。
那樣純淨的光澤,差點閃瞎他們的眼。
明明已是提煉的極限了,可眼前的小公子依舊沒有喊停,反而勒令道:“溫度不夠了,快添柴,鍋下的火再旺一些。”
有人去添柴,耿忠更是着急的去拉風箱。
伴隨着風箱的快節奏頻率,鍋底下火越燒越旺,鍋中的鋁水冒着熱氣,發散着銀色的光澤。
夏芊芊在磨具的細紗中,按照三角骨架的尺寸,勾勒出它的形狀來,待鋁水達到最高的沸點時,勒令道:“快,將鋁水倒入其中。”
這一步驟上,薛頭很拿手,他自告奮勇地上前,與另外兩人合力用工具擡起熔鍋,緩緩地倒入到地上的細紗模型中,直至將整個模板倒滿了,方纔住手。
“等一會!”她喃喃低語。
其餘人候在一旁,眼神紛紛落在地上的模型中,心中揣測萬千。
她說等一會,這一會到底是多久,沒有人迴應。
但每個人都覺得這一會的時間,好似太漫長了,讓人心悸不已。
終於,沙土磨具上的熱氣一點點散去。
夏芊芊蹲下身子,用一個鐵鉤子從磨具的一端勾入,輕輕往上一提,一個一體化的三角骨架逐漸閃現在衆人的眼前。
“這是……”薛頭率先不可置信地驚呼道:“它們竟然銜接地如此緊密。”
一旁的耿忠眼冒紅星星,拍手叫好道,“公子,快看,墨謙的手藝可真行。”
“是啊!”姬子墨凝視着眼前的少女。
陽光下,她的笑容燦爛明媚,一下子照亮了他心底的某處黑暗之地。
若她是男子,他定會毫不猶豫地將之收入麾下。
不,不。
如她這般孤傲的人,是不願爲旁人做事,不屑尊旁人爲主人的。
那他可以與她朋友相稱,與她談天談地,談論天下事。
可她是女子,是女子啊!
她終究有一天會嫁人,會生子,不可能永遠地陪在他的身邊,所以……
姬子墨的心猛地一顫。
難不成,因爲此,他纔會萌生了想要娶她的念頭。
將一個人如此霸道地佔在他的身邊,他對她的感情不過如此,所以他一眼看穿,纔會那般毫不猶豫地回絕他。
衣袖下,姬子墨的手緊握成拳,爲自己曾經的失態,爲自己的唐突……
他的心五味陳雜,說不上的滋味來。
回過神,他疾步上前,接過她手中的鐵鉤,暖聲道:“你的手有傷,這種粗活我來。”
他的聲音很輕,又恢復了之前的柔和,彷彿剛纔在車上的那段小插曲,已然煙消雲散了。
夏芊芊沒有拒絕,順水推舟地鬆開了手。
姬子墨拎着鐵鉤,繼續拎出其餘的部分。
耿忠嚇得不行。
這種事情,怎能讓殿下插手啊。
他慌忙從地上撿起另外一個鐵鉤,從另外一端幫忙。
幾人分工合作,終於將整個部件從泥沙中拎出去,放置到地面上。
清水往上一潑,一個一體化的三角骨架完整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薛頭識貨,蹲下身子用手撫摸着光滑的鋁製框架,激動道:“這麼細的鋁杆子,能脫模成如此長,實屬不容易。”
“薛頭,你試着掰斷它?”夏芊芊笑着,提議道。
“能成形已然不易,若是論韌性的話?”
衆所周知,鋁製品是不耐摔打,輕輕一掰即可碎。
薛頭對眼前的公子有了一絲佩服,可還是勸解道:“韌性還是不要試驗了。”
這麼細的小鋁條兒,他兩根手指輕輕一捏就碎,待會將這麼完美的鋁條捏碎了,還不惹小公子哭鼻子?
可夏芊芊不依,繼續慫恿道:“薛頭,您放心大膽的折,若是您徒手能將它折斷的話……”
她一臉笑意,保證道:“不多,我輸給您五兩銀子。若是折不斷,只當是我熔鍊的鋁條技術過關,如何?”
衆人一聽此話,心中譁然。
折不斷,不花錢。
折斷了,白白能得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不算太多,可幾個人下個館子,喫一桌子酒席的銀子,那是足夠了。
“薛頭,快折吧!”有人慫恿着。
“對,快折斷啊!”另外一些人躍躍欲試。
若是薛頭不願幹,他們眼巴巴等着,按耐不住想要去幹。
五兩銀子,不要白不要啊。
薛頭掂量着手中的鋁條,再次詢問道:“你確定,要讓我將它折斷了?”
夏芊芊雙手抱臂,神色雲淡風輕,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如若薛頭折斷了,那纔算是你的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