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夏芊芊一進門,長廊下的幾個人驀然起身,轉身迎上前。

    首位的王李氏很突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向她深深得磕幾個響頭,再擡眸時,她滿臉淚痕,聲音悽慘道:“夏丫頭,我錯了。”

    “是我以往對你有偏見,跟在張翠翠的身後,整日地亂嚼舌根,對你百般詆譭,我是真錯了。”

    “張翠翠一死,我心中萬般愧疚,一下子病倒,便再也起不來牀榻。”

    “那日,我爆發重疾,求醫無門,也是你親自出手,救我的性命。”

    “我們一家子,對你感激萬分。月兒她更是……”

    王李氏一把將身側的王月月拽過來,解釋道:“她一直對你崇拜有加,更是因你上了學堂,吵着鬧着也要去。”

    “月兒她是真心實意地對你好,掏心掏肺地想要追隨在你的身後。嗚嗚嗚……”

    王李氏跪地不穩,一下癱坐在地,擡起衣袖哭泣道:“可憐月兒他爹,不知爲何被官府抓去監牢。近幾日,我們娘倆四處奔波,到處求情,想要搭救他,可是……”

    “我們去胡家,根本沒有人搭理我們。還說是因爲月兒爹,連累了胡家。她爹是爲胡家辦事,他們怎能如此辯解,將所有罪責都推到他的身上。”

    “我身子弱,她爹若是死在監牢裏,我們一家子,孤兒寡母到底該如何活,這不是逼我們尋死嗎?”

    王李氏哭泣着,一旁的王月月也擡起衣袖,不停地抹眼淚兒。

    李雲娘將夏芊芊拉到一旁,小聲道:“她們在屋裏待了一下午,一直等你回來。這……這該如何是好?”

    夏芊芊低頭,望着嚎嚎大哭的王李氏,又見王月月可憐萬分的神色,她也不忍心,可搭救王峯,談何容易。

    清清嗓子,她上前將王李氏攙扶起身,“李大娘,你找錯人了。王峯入獄,參將大人自然會徹查清楚,若他是清白的,也會放他回來。你來尋我,也無濟於事。”

    “怎會無濟於事?”

    王李氏不氣餒,擦一把眼角淚,“你認識參將大人,又與墨公子熟識,只要你在參將大人跟前說一句好話,他肯定能……”

    “王峯所犯之事,不是一兩句好話能解決的事情。”夏芊芊斷然拒絕。

    若是不能替人辦事,宜趁早打消她的念頭與希望。

    “你知曉他犯了何事?”王月月神色驚詫,突然抓住她話語中的漏洞。

    夏芊芊沒有直接回答她,轉而開口道:“他幕後定是有人的,可他不開口。一人獨自抗下了所有罪責。如此沒有人能幫他。”

    “芊芊。”

    王月月激動地一把抓住夏芊芊衣袖,“求你,帶我去見見父親。我去勸解他。”

    “只要他開口,將功贖罪,是不是便有釋放的可能性?”

    王月月對王峯還抱有一絲希望,她想救爹爹。

    可她爹犯下的罪責,豈是他三言兩語開口坦白,便能減免釋放的。

    夏芊芊沒吭氣,王月月越發急躁了,搖晃着她的手臂,“芊芊,求求你。幫我見見爹。幫幫我。”

    說話間,她膝蓋一軟,便要跪下。

    夏芊芊趕緊出手,攙扶住她,“我回去幫你周旋,可我能力有限,不一定能成功。”

    她這算是應承下來了。

    王月月一時喜笑顏開,攙扶起王李氏,開心道:“謝謝你。”

    “我需要時間,三天內我給你準信。”

    “行!”

    王月月攙扶着王李氏,母女倆心情雀躍,開開心心回家了。

    門口,元寶將門一關,插話道:“阿姐,她爹是壞人,你也要救他嗎?”

    小孩子家家,特別能記仇。

    當初,王峯拿着一張地契,要將夏家母子一同趕出家門時,從那時起,他在元寶眼中,便是窮兇極惡的壞蛋。

    他討厭壞蛋。

    壞蛋被抓起來,也是壞蛋的錯,爲何還要救他。

    夏芊芊拉過元寶的手,蹲下身子,注視着他眼,“元寶,月月姐姐是好人嗎?”

    “嗯!”元寶乖順地點點頭。

    “我只是要幫她,見見他爹而已。到底他爹爹是好人還是壞人,需要府衙中的官老爺說了算。”

    元寶有些不懂。

    幫月月姐與幫大壞蛋,那不是一樣的嗎?

    瞅着他迷茫的眼,夏芊芊伸手揉搓了一下他頭頂的發,“好了,你年紀小,長大就知曉了,先回去喫飯。”

    母子三人圍坐在桌前,開始晚膳。

    席間,元寶嘴快,將江承運去學院提親,想要納阿姐爲妾室的消息,一字不差地透漏出來。

    “阿孃,今日許多同學圍攏着我,恭喜我。可我喜歡墨哥哥,想讓他娶阿姐呢!”

    李雲娘一聽此話,一時間花容失色,心有餘悸道:“芊芊,那江承運可不是好相處的。”

    她放下碗筷,一時間失了食慾,“我曾在江家茶園幹過活,那些婆子們嘴碎,整日提在嘴邊的便是這位江家大少爺。”

    “除過娶進門,在外面的妾室之外,他房中的貼身丫頭就沒斷過。”

    扭頭一看元寶豎起耳朵聽,李雲娘推一把,“元寶,你喫飽了,去燈下讀書去。”

    元寶不情不願,放下碗筷走了。

    李雲娘這才拉住夏芊芊的手,低聲道:“那些進他屋的丫頭們,有些頭一晚進去時,好好一個人,第二日是被人擡出來的。聽說被折磨地不輕,遍體鱗傷,有些人更是死相很慘。”

    “沒有人管嗎?”夏芊芊擰眉。

    “誰會管呢?”

    李雲娘低嘆一口氣,“世家大院中的婢女,命賤如草,都是街上幾兩銀子買回來的,死了就算了。沒有親屬的人,直接扔到亂墳崗。若是還有親人,大不了賠上幾兩銀子。”

    李雲娘越說越來氣,“隔壁杏花村的姑娘香兒,家裏太窮,送去江府做了婢女,那丫頭從未有攀龍附鳳的念頭,只想着攢夠銀子,贖身給老兩口子養老送終。誰知被那江承運醉酒拉上牀,一番反抗,便丟了性命。”

    “她死得那叫一個慘,全身沒有一塊好肉。老錢頭夫妻倆也是硬脾氣,隔一段時間,便去江府大門口鬧一場,讓還他們女兒的命。”

    “又能如何!去一趟,被打一次。傷養好了,再去一次,再被打着扔出來。”

    “哎噓!江家不過是礙着參將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不好將人直接打死了,若不然……”

    “老兩口就這一個女兒,失去女兒,本就傷心欲絕,被打得次數多了,腦子昏昏沉沉,早已有些癡傻瘋癲。”

    “可即便瘋癲,也不忘去江家找女兒。”

    李雲娘越說情緒越低落,“芊芊,給那樣的人做妾,身份不比那些婢女們高几分。實在不是女人該有的好歸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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