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娘算是農家婦人中通情達理的主,換做張翠翠那般的女人,只管眼前利益,恐怕巴不得女兒攀上那樣的高枝呢。

    可她並不那麼功利,一心只爲女兒着想。

    夏芊芊一隻手搭在她的手上,拍一拍,“娘,我在家,咱們不愁喫不愁喝,我還要開鋪子掙錢,這麼好的生活,幹嘛要跑去江府,給人做牛做馬,受人閒氣。”

    她嘿嘿一笑,“我不傻,懂得如何抉擇。”

    李雲娘見她如此,手指一戳她的腦門,嗔怪道:“就你貧。”

    她望着夏芊芊,一臉憐惜道:“芊芊,女人嫁人那是一輩子的事情。娘沒本事,唯一能爲你做的,便是爲你尋一個好人家。”

    “孩子,你前頭這十幾年過得太苦,娘希望你以後的日子都是甜的。”

    “好,我們都甜美的過生活。”

    福安村的夜來得早,人們早早入睡了。

    墨家大門,悠然打開,一襲月白色錦袍的少年邁步而出,行到青帳馬車前時,擡頭,犀利的目光望向一旁的樹梢,厲聲道:“下來。”

    “嗖”一下,一陣清風飛過,樹梢輕微地晃悠一下,地上立刻跪着一人,“卑職參見賢王殿下。”

    姬子墨的目光冷冷落到那人的背部,一雙眼無波無瀾,“你爲何在這裏?”

    “稟殿下,是侯夫人派屬下來保護夏姑娘。”清風如實回答。

    姬子墨聞言,眉頭微皺,沉默一會,轉身上了青帳馬車。

    尾隨而來的耿忠,走到清風跟前,彎腰提醒道:“那丫頭機靈得厲害,注意隱祕,莫要被發現。”

    他一個金甲護衛,曾經奉命追蹤夏芊芊,期間,可沒少被戲弄喫苦頭。

    所以,他望向清風的眼神有些憐憫。

    寂靜的大道上,一路撒下車軲轆與馬蹄快速的奔跑聲。

    車轅上的耿忠,一邊駕馬,一邊詢問道:“殿下,清風在夏家護着,那我們的暗衛……”

    最近人手實在不夠,派在夏家四周圍的暗衛便有十人,全部是金甲護衛中一頂一的高手。

    “我們的人也不能撤,有清風在,便會多一重保證。”姬子墨眸底一暗,“肖勇那邊如何?”

    “稟殿下,已經按照原計劃進行了。”

    “走,我們去看看。”

    夜色濃郁,暮色中的蒼穹中,懸掛着一輪圓月,爲大地披上了一層銀灰色的光芒。

    一入江城西城門,街道上燈火通明,街道上依舊人羣攢動。

    號稱四大家族的江家大門口,寬厚的紅色大門上,拳頭大的銅釘在檐下的燈籠照耀下,顯得莊嚴富貴。

    門口兩側杵立着兩頭大石獅子,雙目通紅,威嚴森森,讓人望而生畏。

    八名身強力壯的護衛,腰部斜跨大刀,守護在大門兩側,一雙雙眸子警惕地望着街道上的行人。

    今日是個好日子。

    江府的老爺子江德明今日六十歲大壽,江城內外的親朋好友紛紛應邀前來赴宴。

    江家大門口,一時間車水馬龍,從晨起到夜幕,依舊不停歇。

    在江城,賀壽的主場在晚宴上,此時江家彙集了江城所有有頭有臉的賓客,衆人齊聚在江家大院中。

    燈火通明之下,衆人舉杯,笑意盈盈,紛紛衝着首位上的人舉杯祝賀。

    江德明紅光滿面,腆着肚子笑呵呵,一臉慈祥地衝着衆人點頭道謝。

    他經過幾十年的苦心經營,將江家的產業做大做廣,大兒子三十而立,雖未娶妻,可經商的能力超羣,生意場上的事情不用他操心。

    站在身側的小兒子,剛剛八歲,眉目清秀,一身貴氣,自小接受私塾教導,學業上刻苦勤勉,深受私塾先生看中,未來將會前途無量。

    主位旁邊,是他的正妻童傾韻,溫柔賢惠,將家中諸事操持地井井有條,一旁的偏位上,整齊坐着五名妾室,各個花容月貌,身段傲人。

    江德明在衆人的恭維下,一時高興,從早到晚上,一枚精緻的青瓷釉酒杯不曾離手。

    與這個碰完杯子,又笑呵呵地走到一旁,與另外一人碰杯,忙得不亦樂乎。

    江家大院中,一派祥和的熱鬧場景。

    江家大院外,一輛青帳馬車緩緩而過,一隻手指修長的手緩緩掀開車簾,深邃的眸望着屋檐下的大紅燈籠,眸色一暗。

    “來人。”

    暗影中瞬移般閃出一個黑影。

    一個東西從車內扔出來,準確投入暗影的懷中,“依計行事。”

    “是!”

    瞬間,暗影抱着盒子原地消失。

    車廂內傳來一聲低嘆,隨即傳出姬子墨低沉的聲音,“我們回墨府看看小公子!”

    “是!”

    青帳馬車穿梭在大道上,不一會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江府中,衆人酒至三巡,紛紛有些醉意。

    童傾韻招呼婢女小廝們領路,將賓客們往客房中領。

    其中一名賓客忽然面容痛苦,雙腿一夾,面露尷尬之色,“快,扶我去茅廁。”

    “快領着去。”一名小廝受命,上前攙扶住人兒,速速往茅廁的地方而去。

    大院中,人們忍不住鬨堂大笑。

    江德明笑得大肚子顫抖,替他打圓場道:“李兄定是喝多了,不勝酒力。不勝酒力啊。”

    他也有些喝多,說起話來,舌頭在嘴裏打結,吐字有些不清。

    衆人聞言,又是一片笑聲。

    “李員外是爲您高興,高興啊。”溜鬚拍馬的人,趕緊附和着。

    更有人揚聲提醒道:“今日,凡是在此喝醉的人,若是失態都不爲過,乃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氣氛使然啊!”

    “對對對!”

    這些人與江德明在生意上多有往來,吹噓拍馬是他們的強項。

    衆人恭維聲中,江德明更是樂得紅光滿面,喜不自禁。

    正高興間,又有一人面色一緊,“砰”一下放下酒杯,雙手捂住肚子,雙腿猛地一夾,臉色漲紅,口齒不清道:“失陪失陪,我要去茅廁。”

    說話間,他彎腰夾腿,一手捂住後腚,狼狽地往茅廁地方向飛奔而去。

    衆人一時怔愣,隨即再次爆發出大笑聲。

    有人不禁放聲調侃道:“他也是,當真將酒不醉人人自醉演繹到極致。”

    豈料話音剛落,宛若附體一般,說話的人也面色一緊,眉頭一擰,雙腿一夾,一臉難受,“我……我告辭一下。”

    如前人一般,他雙腿宛若螺旋一般,在身前來回打轉,飛奔向茅廁。

    這是……

    衆人全部愣住,這次都沒有笑。

    江德明忽然心生不妙。

    他剛想開口詢問,忽然臉色一變,隨即腹中翻江倒海般的痛。

    那些腹中的酒水彷彿一息間發酵,膨脹,化爲一股巨大的衝力,往身後的大門以排天倒海之勢橫衝直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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