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榮的態度,委實令人懷疑,是不是有人易容成朱先生的模樣,着實與以往嚴肅嚴苛的他,截然不同。

    夏芊芊的目光掃過全部學子,在衆人期許的目光下,淡淡說道:“懲罰本就並非先生的本意,想要讓他們在繪畫上技能精進,纔是先生所願,所以爲何不換一種方式?”

    “換一種方式?”朱子榮也有些迷茫。

    他是個循規蹈矩的先生,以往的教學風格皆如此,從未想過改變,壓根不知她在想什麼?

    “你說?”他對這位丹青妙手的學子,倒是多了一分好奇。

    “咱們不如換懲罰爲獎勵?”

    夏芊芊挑眉,“比如,衛生可以大家平攤做,而誰若畫得好,可以少做,甚至不做。甚至誰畫得好,可以得到一些更加好的獎勵,比如劉院長親手所贈的獎品,一支毛筆,一幅畫等等小玩意,都可以。”

    這些小玩意只要得到,婚後,往夫家眼前一顯擺,那是何等榮耀的事情。

    諸多女學子們一聽,紛紛激動地雙眼冒光,摩拳擦掌,有些躍躍欲試。

    朱子榮一聽,心裏也有些動容。

    劉院長所贈之物,連他都想要,更別提這些學子了。

    “可院長怎會?”他怕劉院長不會同意。

    “只要先生去提,院長爲了大家,定也是會同意的。”

    這個社會,只用規則去懲處人,收穫甚微。

    什麼事情,唯有競爭是助長成長最快的方式。

    朱子榮看看夏芊芊的畫,瞅瞅任媛兒的畫,來到講桌前,將那幅拓印版的畫取下來,默默捲起來。

    “罷了!今日所說的懲戒,就此作罷。”

    “啊啊啊……”學堂中,爆發出一片驚呼聲。

    朱子榮板臉,嚴肅道:“不過,今日的課業你們必須完成且上交。我給予你們充足的時間。”

    話撂下,他接過夏芊芊與任媛兒的畫作,陸續又有幾人上交了畫作。

    最終,朱子榮抱着一摞畫卷,喜滋滋地出了門。

    先生一走,這些平日裏規矩的女學子們,立刻暴露了原本的面貌。

    “太好了,我以後再也不用擔心繪畫不好,被先生懲罰了。”

    “我吟詩不成,往後是不是也不用受罰了!”

    “我女紅不好,是不是也可以逃過懲處?”

    “……”

    衆人激動之餘,將目光落到夏芊芊的身上。

    她們不得不承認,夏芊芊在此次的繪畫課上,不但一鳴驚人,還成功地替衆人謀了福利。

    大家望着夏芊芊的眼神,潛移默化中,發生了一絲絲改變。

    尤其是任媛兒,望向她的目光,少了一分嫉妒,多了一分尊重。

    有人圍攏過來,靦腆道:“夏學子,你的繪畫手法很特別,可以教教我嗎?”

    衆人屏氣凝神,都在等夏芊芊一個答案。

    她神色如常,語氣淡淡,“教不敢當,我們可以互幫互學。下次,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

    她當衆爽快答應,低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放入斜包中,衝着衆人點點頭,徑直往外走。

    走廊上,留下一個瘦小的淺淺身影。

    有人從窗戶伸出腦袋,望着她的背影,小聲嘀咕着:“太難得了,這怕不是天上要下紅雨,日頭要從西頭升起來?”

    有人伸手將她拽回來,嬉笑打趣道:“你到底是說誰,朱先生還是夏芊芊?”

    “你不覺得,他們兩人變化都挺大的嗎?”

    出了貴字班的大門,夏芊芊去了大門口想尋娘。

    娘不在小鋪子中。

    耳房的桌旁,莫彥一邊喝着茶,一邊專心致志地讀着手中的《西遊記》手寫書。

    不知他看到哪裏,激動地滿臉發光,口中激動叫嚷着:“喫俺老孫一棒!”

    此時此刻,他彷彿孫悟空附體一般,那興奮的勁頭,就差給他發一根金棍棒了。

    莫彥擡頭間,瞅見夏芊芊站在門口,這才意識到剛纔自己的失儀,忙不迭的起身,再次恢復以往正經的模樣,“你娘與習院長,去後院賞花看景,尚未回來。”

    “哦!”

    夏芊芊要走,大門口的拐角處,一襲藍色的身影忽然竄進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嚇得她一哆嗦。

    回頭一望,是胡棠。

    上次,她與墨魚去萊偲河,在秋月畫舫遇到他去找江承運理論,最後被江承運扔到河中,落湯雞般地送回了胡府。

    事後,她也打聽過,他返回府中,受了風寒,一直稱病在府中養着。

    養病是一回事,估計也因王峯的事情,牽扯到了胡府,連累胡老爺,甚至整個胡府被調查。

    那位胡老爺也是嚴苛的主,定是將他禁足在府中,免得他再惹出什麼禍端。

    不曾想,江承運剛被抓,他便跑出來了。

    “你怎麼了?”多日不見,他一臉疲倦,眼神中閃着焦灼的光。

    “我要與你單獨說會話。”他神色嚴肅,拽住她便往一旁跑。

    此時,恰逢下課時候,兩人不妥的舉止自然引得一些人指指點點。

    夏芊芊奮力將手臂從他手中掙脫出來,壓低聲音道:“注意你的舉止。旁人看着呢!”

    “時間來不及了!”

    胡棠急得跺腳,“去東面牆根桃樹下,快。”

    他不給她任何拒絕的理由,轉身便走。

    夏芊芊皺眉望着他的背影,心想這公子被關了幾日,怎麼越發毛躁了?

    自己何時又要乖乖聽他的話了。

    可想了想,她還是移步,緊跟在他的身後。

    站在門口的莫彥望見,在她身後急喚:“夏學子,待會你娘尋你,我該怎麼回?”

    “我去去就回!”

    祝仙學院的外牆很高,沿着外牆約莫三米處的地方,整齊地種着一排的桃樹。

    自祝仙學院建院起,這些桃樹便種植在此,年年花開,年年花落,見證了多少學子的青蔥歲月,如花年紀。

    微風拂面,花瓣亂飛,他行在前頭,她尾隨其後,沒有說話,匆匆的腳步聲暴露了前方少年焦灼的心緒。

    避開門口人的耳目,夏芊芊悶頭行在他的身後,心中猜想他來此的目的,不設防的,他忽然轉身,她止步不急,一頭撞過去。

    一個清爽至極的懷抱,很暖,很乾淨,與他常年花叢流連的花名,竟然是不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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