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軟肋便是從身上掉下來的這塊肉。
她若死了,女兒這個大姑娘,沒有嫁人,沒有依靠,失去父母之後,她往後的日子該多苦啊!
思來想去,她在李雲娘狠狠的一個巴掌下,有些醒悟了。
之前,她一直是杵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瞧不起李雲娘這個軟蛋,更是看不上夏芊芊這個癡傻女。
誰知,不過三個月的時間。
夏家發生了翻天覆地地變化。
癡傻女不傻了,還懂得掙錢了。
李雲娘不用去幫工了,自家編織竹簍,磨豆腐做豆漿賣早點開鋪子。
那個整日流着鼻涕,渾身滾成泥蛋蛋的元寶,真成爲了元寶。
不但從頭到腳換了新衣服,還背起書包,每日車接車送去了江城的學院去上課。
夏家的變化之快,只在眨眼間。
陡然,王李氏心中又冒出一絲絲希翼的火苗來。
或許,自家男人的事情還有轉圜呢?
萬一,女兒也如夏芊芊一般,遇到一個好人家,不是墨公子,而是李公子,田公子……
人與人的關係原本便很玄妙。
往前推三個月,李雲娘就算是去佛祖跟前,燒轆轤粗的香燭也不敢奢望,那樣矜貴的豪門世家公子,能看中自家姑娘,放着城裏的宅子不住,非要巴巴地住到隔壁來。
可如今呢?
李雲娘望着隔壁墨公子的眼神,分明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一天中,她做好了飯菜,一聲召喚,隔壁便跑來喫飯,儼然已經是一家人的架勢。
王李氏是又羨慕又眼紅啊。
回頭瞅瞅自家的女兒,她長得俊,身段好,十八歲的姑娘家,宛若春風中初開的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正是讓人欣賞採摘的時節,怎能白白錯過了光陰。
萬一,女兒尋到一門好親事,他們王家不是又爬起來了嗎?
想及此,王李氏一下抖擻精神,天不亮便來敲門,尋思着到夏家來幫忙,順便在隔壁公子哥眼前,刷一刷存在感。
當不了正妻,給那樣仙人般的俊公子,做個妾室,也是一件美事啊!
夏芊芊並不瞭解王李氏的心思,只當她終於想通了。
畢竟,人這一生,總會遇到很多坎,只要活着,有一口氣,還是要想法子過下去。
四個人圍攏在桌前,一起幫忙揉麪團,不一會,整整弄出兩大盆子的小珍珠。
小鋪子中的爐子很小,可夏家院子中,卻有串聯的一排迴風竈爐子。
夏芊芊添柴生火,燒開水,將木薯珍珠丸全部放到鍋中煮熟,再放到涼水中拔涼,最後再倒入木桶中保存。
待會去江城時,可以裝在桶中運去。
至於製作奶茶時所需要的鮮奶,則是王大爺聯繫了一戶有奶牛的農戶,每日清晨去他家取。
期間,李雲娘又抽空磨豆子,做豆漿,蒸饅頭。
將所有事情都做完了,天剛矇矇亮。
大門口,村長徐江帶着昨日干活的勞工又來了、
隔壁屋門一響,傳來耿忠爽朗的聲音來,“大家聽好了。從今日起,我們去煙湖灘挖取鳥糞時,一定要萬般小心,儘量不要驚動鳥類,更要避開它們的鳥巢鳥蛋,聽懂了嗎?”
李雲娘聽到動靜去開門,招呼道:“村長大人,帶各位鄉親們先來喝一碗豆漿。一人發兩個饅頭。”
夏家請他們來做工,是付了工錢的,並不管喫喝。
來的勞工們,每個人腰間別着一個水壺,帶着乾糧。
待會正午時分,他們肚子餓了,或站或坐,將就喫一點就是他們的午膳。
曾經的李雲娘也是那樣過來的。
如今,家裏的光景好一些。
兩葫蘆瓢豆子便可以做一大鍋豆漿,兩大盆面便可蒸兩鍋饅頭,做這些東西花出去的銀子,與小鋪中一天的收入相抵充,相當於少掙一些。
可若是這些人,幹活時賣力一些,麻利一些,只要少幹一天活,一個人省下的工錢,可就是三十五文錢。
李雲娘心細,也會精打細算,所以對這些勞工們,沒有擺一絲架子。
大家一聽有豆漿喝,又有熱饅頭喫,躊躇着不敢動。
他們出來幹活,掙得是辛苦錢,生怕被剋扣掉一星半點。
徐江最懂勞工的心思,他招呼道:“主家讓喫,大家都來喫一些,定是不會要你們半個銅板的。”
李雲娘也聽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揚聲道:“我一個婦人家,也幫不上大傢什麼忙。顧念大家爲我家出力,今日特意做了一些簡單的喫食,以表謝意。都來喫吧。決計是不會收你們半個銅板的。”
大家一聽她如此說,紛紛放下手中的鋤頭鐵鍬,笑哈哈地簇擁上來。
小院中,王月月站在鍋前,拿大勺子將豆漿盛到黑碗中,一個個遞過去。
王李氏則站在廚房門口的桌前,從大籠子中,給每個人遞過去兩個饅頭。
這些勞工們,每人一手端黑碗,喝一口豆漿,一手拿兩個饅頭,就這咬一口,每個人的臉上都盪漾着淳樸的笑容。
李雲娘要等勞工們喫完飯,王大爺取了牛奶才能一起去江城。
夏芊芊將兩桶木薯珍珠丸放到青帳馬車後面,要提前去學院。
臨到門口時,元寶追出來,想跟她一起去,被李雲娘硬生生地拽住,“你幫娘收拾院中的碗筷,待會坐王大爺的牛車去。”
元寶嘟着嘴,有些不情願。
坐牛車哪裏有坐馬車舒服,可是……
娘堅持着,他悻悻然地又跑回去了。
院中,王李氏推攘着王月月,提醒道:“快去,問一問。去吧。”
青帳馬車前,夏芊芊剛要上車,王月月小跑過來。
她沒跟夏芊芊說話,而是靦腆地低下頭,手捏着衣服的一角無措地揉搓着,:“墨先生,最近因家中出了變故,我一直未曾去學院,也沒有來得及請假,不知院長可曾怪罪,我……我還能繼續去學院上學嗎?”
姬子墨的眼神清冷地從她身上掃過,“有事去學院,問朱先生。”
祝仙學院幕後院長習雅蘭,明面上是劉老,可實際管理學院中各項事務的人,卻是朱子榮。
“那我……”
王月月還想再詢問,誰料那人彎腰上了馬車。
車廂中,響起他清冷的聲音,“夏姑娘,你再不快些,要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