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都是學生,都是貪玩的年齡,誰不愛多出去走一走,去桃花樹下吹一吹風,也比坐在沉悶的學堂中好多了。
朱子榮簡單地介紹畫作時的注意事項,衆人迫不及待地拿起筆來塗繪。
經過上次比畫的事件之後,朱子榮特別關注夏芊芊。
只見她掏出紙筆,攤開白紙,眼神往講臺上的畫作上瞟了一眼,隨即便埋頭開始畫。
朱子榮剛想湊上前看幾眼,一旁有學子呼喚道:“朱先生,我今日忘記帶紙,您可否再給我一張?”
“行!”朱子榮轉身回到講臺,從下面的隔斷櫃子中,掏出幾張紙,將其中一張遞給那名學子,又詢問道:“誰還需要紙?”
“先生,請給我一張。”
“我也要!”
“……”
朱子榮將手中的紙張挨個給學子們分發下去,再轉身回到夏芊芊的座位前時,一下子瞠目結舌了。
半盞茶的功夫不到,那桌面上的一張白紙上,陡然被潑染成一幅《孫悟空大鬧天宮圖》。
這幅畫中的線條與講臺上的那一幅,無論是畫風與塗色上,簡直快要一模一樣了。
朱子榮再定睛一看,心中一鬆。
不對!
兩幅畫雖太相似,卻還有一絲不同。
講臺前的那副畫,筆鋒剛硬了一些,是出自男子之手。
可這幅畫,筆鋒柔和,細微處可見真章,卻也不遜色那一幅。
朱子榮忽然有一絲挫敗感。
這幅畫,他整整臨摹了五日,最終的成品纔像了七八分,爲何這丫頭這麼短的時間,卻能達到如此高的造詣。
果然,人的後天努力很重要,可天賦也不容小覷。
誅心!
太誅心了。
夏芊芊落筆,擡頭望向朱子榮,“先生,您看我的畫作,可能通關?”
朱子榮點頭如搗蒜,“可以,你完全可以通關。”
“那行,我去忙一會。”
“忙什麼?”朱志榮忍不住脫口而出。
“去‘大家發’小鋪子幫忙。”
她將東西收拾好,背好斜挎包,與王月月打一聲招呼,“你慢慢畫,莫要着急。”
王月月望一眼夏芊芊的畫作,再看一眼自己的白紙上,僅僅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孫悟空原形,心中不禁告誡自己。
你與她的距離很遠,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加油!
夏芊芊出了貴字班,沿着長廊往出走。
不遠處的桃樹下,一襲華服的女子圍着桃樹,來回地轉圈圈。
忽然一擡眸,望見夏芊芊,她一臉驚喜,往前行幾步,眉眼慈祥,“芊芊,你這會怎得會出來?”
這會是上課時間。
夏芊芊淡淡一笑,解釋道:“朱先生讓畫畫,誰畫得好,便可以自由活動。”
所以,她是因爲畫畫好,纔會被老師恩准可以隨意走動,而不是因爲旁的原因。
她竟然還不知,她的女兒是丹青高手。
“那你這會要幹什麼?”
習雅蘭試探性地詢問着,語氣中藏着一點點小心翼翼。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想出門一趟。”她昨日答應莫彥今日要更新《西遊記》的下一回。
昨晚,她熬夜寫好稿子,這會,她想送去聚旺樓。
當然,這些事情自然是不能讓習雅蘭知曉的。
“我能隨你一起去嗎?”問這句話時,習雅蘭的語氣有一絲絲卑微。
夏芊芊怔愣一下。
她嘴角擠出一抹苦笑,解釋道:“平日裏,我一旦出門,前擁後簇,街邊上的風景,不曾好好看一看。”
“若是我們兩人去,彼此有個照應,我還想去小集市上逛一逛,那裏總有人意想不到的小玩意。”
夏芊芊啞然失笑。
不曾想,堂堂的侯爺夫人,竟然是一個購物逛街狂。
古代的女子,特別是世家大族的女人,要遵守許多規矩,自然不能夠到處去野。
想了想,她點頭道:“行吧。”
佔了人家女兒的身體,自然要爲她做些什麼。
對習雅蘭好一點,相當於替原主行孝道了。
一直在小鋪子中忙活的李雲娘,一擡頭,瞅見女兒與習院長並肩而來,她一愣神,手中的勺子陡然落入木桶中,“噗嗤”,濺起水花,撒了她半個圍裙。
“你們這是……”不經意間,她說話的語氣都有些軟了。
“娘,今日的生意如何?”
李雲娘回神,向習雅蘭打一聲招呼,微笑道:“挺好的。”
“別累着自己。”夏芊芊叮囑。
“不會的!”李雲娘誇讚道:“有桂嬤嬤與花珠兒幫忙,一點都不累。”
“這會上課時間,你這個丫頭,怎生亂跑?”李雲娘終於反應過來哪裏不對勁了。
“我完成今日的課業,先生特批准了我的假。”夏芊芊熱情相邀道:“娘,要不我們仨去小集市上逛一逛?”
我們仨?
李雲娘望一眼一旁的習雅蘭,心中莫名有些苦澀,“這裏生意忙,走不開。要去,你們去吧。”
“這會沒人,讓桂嬤嬤與花珠兒守着,可以的。”夏芊芊依舊提議。
李雲娘微微低頭,勉強一笑道:“鋪子是咱們開的,剛開業,怎能事事都靠旁人,這是咱們養家餬口的命根子,我一定要守住了。”
見李雲娘堅持,夏芊芊也不好說什麼。
叮囑了幾句,便與習雅蘭一同上了馬車。
李雲娘站在門口,望着馬車離去的背影,呆愣了好一會。
花珠兒不明所以,興奮道:“夫人,那位便是傳說中的習院長,不曾想她對咱們家姑娘這麼好。往後,姑娘在學院中,您也不用太操心了。”
李雲娘沒吭氣,轉身落寞地來到桌前,開始動手搓木薯丸。
誰知,案板上的木薯丸子被她搓得大小不一,扁圓不等。
桂嬤嬤善會看臉色,默默上前,提議道:“夫人,您去歇一會,我來搓。”
“可我……”李雲娘望着案板上的木薯丸,默默退後,轉身又坐到凳子上,發呆。
十八年前的那個懷疑,僅僅是懷疑而已。
那是她的芊芊,是她的,不會錯。
所以,她的一切擔憂都是杞人憂天,不會成真的。
李雲孃的心中,不斷地否認着那個猜想。
不管她曾經腦子混沌,四處闖禍,還是她如今聰慧伶俐,遭人喜歡。
她都是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