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拉着兩人穿過正街,往西街口的小集市而去。

    路上,習雅蘭的目光一直含情脈脈,護犢情深。

    夏芊芊頗有些不自在,撩起車窗簾往外望。

    好巧不巧,主街的一家店鋪,小廝夥計們正在往出搬運東西。

    拆卸牌匾,整理貨物。

    習雅蘭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不由“咦”一聲。

    “停車!”

    她撩起車前的門簾,叮囑道:“去,問一問,那家店鋪怎麼了?”

    “是,夫人。”

    小廝跳下車轅,小跑上前去詢問。

    夏芊芊好奇道:“夫人,有事嗎?”

    習雅蘭皺着眉頭,“這江城的胭脂水粉鋪子很多,就這家店鋪的潤膚油香氣清淡,作用溫和,很是好用。”

    “每年,我從京師來江城,輕車上路,每每來到這裏,總要買他家的東西。這……前幾日容嬤嬤還去逛了,怎麼今日卻要卸牌匾了。”

    小廝疾跑過去,不一會,又跑過來,拱手行禮彙報道:“夫人,這家鋪子昨日便關門了。”

    “今日起,一些夥計來收拾,據說賣胭脂水粉的老夫婦,並非此店鋪的所有者。房主要收回房子留作它用,給了他們一筆銀子,便將屋子接收過去了。”

    “哎!可惜!實在是太可惜了。”

    習雅蘭搖頭,無限惋惜道:“這鋪子雖小,可開了很多年。江城很多夫人們都是他家的常客。”

    “可知他們鋪子搬去哪裏?”

    小廝搖頭,“屬下詢問過了,他們也不知。只說是人走得急,並沒有下落。”

    習雅蘭頗無奈,逛街的熱情一下子消去了一大半。

    夏芊芊向鋪子門口望去,一些小廝正往店中搬運一些鍋碗瓢盆等物件。

    這鋪子難不成由胭脂水粉店改爲了酒樓飯店?

    夏芊芊心中腹誹。

    這鋪子的位置在正街正中心處,人流量大,位置極好。

    不管是做什麼生意,客流量不會少。

    不過,正街上的酒樓客店很多。

    幾乎是每隔一段距離便會有一家規模很大的酒樓,飯菜價格合適,菜品味道好,有固定的客源。

    在這裏開個不大不小的酒樓,若是沒有其特色的話,很難吸引來客源。

    倒不如原先賣胭脂水粉來的會選址。

    男人們在酒樓喝酒聊天,女人們可以來此逛一逛,精心挑選適合自己的東西。

    正所謂,互惠互利,互相依存,各取所需。

    夏芊芊搖了搖頭,寬慰道:“夫人,若是您累了,我們去前面的聚旺樓坐一會。”

    “好啊!”

    習雅蘭無論去哪裏,只要與自家女兒能夠獨處,她便很開心。

    說話間,馬車停到聚旺樓門口。

    喬掌櫃一見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兒,激動地快要一蹦三尺高。

    這位姑奶奶啊!

    這都啥時候了,他盼她的稿子,等得花兒都快謝了。

    可此時,她以姑娘家的身份出現,他心中着急,卻也不能隨意揭穿她的身份。

    “習夫人,夏姑娘,裏面請!”

    他迎上前,激動地心尖尖狂跳。

    夏芊芊讓習雅蘭在前面走,自己尾隨在其後,待習雅蘭上了臺階之後,她佯裝腳步踉蹌,扶住了一旁的石獅子。

    袖口一鬆,手稿順勢滑入石獅子的口中。

    走在前面的習雅蘭不見她回來,轉頭詢問:“芊芊。”

    喬掌櫃趕緊擋住習雅蘭的視線,拱手道:“夫人先請。”

    習雅蘭眉頭一皺。

    夏芊芊幾步追上前,打着哈哈道:“適才我見街上一人眼熟得厲害,以爲碰到熟人,多看了幾眼,原來是認錯人了。”

    兩人又相攜着往樓上而去,路過天字號雅間門口時,木門虛掩。

    鬼使神差地,夏芊芊扭頭,偷偷地往裏面一瞅。

    虛掩的門,忽然從裏面打開,一雙少年幽深的眼與她的眸對視上了。

    雙方都微微錯愕一下。

    他率先開口,“你此時爲何在這裏?”

    夏芊芊嚇一跳。

    今日的墨魚,一臉的嚴肅,眼神中更是少了以往少有的柔情。

    “我在丹青課上表現好,朱先生準了我的假,我陪習院長出來逛街。”

    其實,不是她陪習院長,是習院長來陪她。

    姬子墨此時才注意到,她的身旁站着一臉詫異的習雅蘭。

    他微微點點頭,習雅蘭也微微點頭回應。

    兩個人,一個是當今堂堂的賢王殿下,一個是平陽侯的夫人,關係特殊,當着夏芊芊的面,一時也不好表露。

    “墨先生,這聚旺樓的話本子講得很好,我便相邀芊芊一起來聽。”

    夏芊芊一邊得意嘟嘴,一邊不滿道:“你還不是。說是很忙,自己卻在聚旺樓中,喝茶聽曲,我看生活滋潤,小日子過得不錯嘛!”

    她這句話,有些揶揄口吻,嚇得習雅蘭暗地裏捅了捅她的手。

    眼前的人,可是賢王殿下。

    她身爲平陽侯夫人,也不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可夏芊芊毫無所覺,依舊用挑釁的目光回瞪他。

    姬子墨望着她,不知昨夜她暗地裏又在搗鼓什麼。

    他既想詢問她,又怕她萬一不願告知他詳情,隨意扯謊,豈不是心中更加起疑心。

    這麼多年來,他善於揣測人心,可偏偏她的心,他怎麼也揣測不透。

    真是,女人心海底針。

    習雅蘭察覺出姬子墨周身的怒氣,微微收斂神色,提議道:“墨先生,你若忙,我們先去隔壁雅間了。”

    她遞給夏芊芊一個眼色,轉身往隔壁雅間而去。

    夏芊芊尾隨其後,臨走時,又回過頭,衝着他擠眉弄眼,小聲道:“你現在對我如此兇,定會後悔的。”

    待她將樊山準確的地形工事圖送給他時,看他羞愧不羞愧。

    姬子墨目光深深望着她,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

    身後,肖勇提醒道:“公子,暗衛們尾隨她身後,雖沒發現她做過什麼可疑事情。可這正是最可疑之處。”

    肖勇一張嚴肅臉,“公子莫要被人的表象所迷惑,失去了判斷力。”

    姬子墨沉默,整個人彷彿一座沉睡多年的火山般,岩漿在其內翻滾,燃燒,試圖爆發而出。

    耳畔,一樓大廳傳來喬掌櫃激動人心的聲音,“各位賓客,今日,《西遊記》開講下兩回,之後我們將會爲大家講述《新白娘子傳奇》的後兩回。”

    大堂中,諸位賓客激動萬分地鼓掌,催促道:“快點講,快點講,我們都快等不及了。”

    姬子墨的臉一沉。

    能寫出如此文采的話本子,她本人的心思該有多深。

    難不成,他以往真得太輕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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