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她身上有太多可疑的地方,他也曾經懷疑過,她便是玉面仙君。

    甚至,他一度認爲,她即便是玉面仙君,他也可以容忍。

    只要,她一心一意地對他,只要她與他一條心。

    那麼玉面仙君,那個傳聞中的人,便讓他沉入海底,再也不要提及了。

    可如今……

    懷疑是一回事,但她親口承認是玉面仙君,是另外一回事。

    而他,一旦開始懷疑她對他的用心時,一顆心便再也無法平靜了。

    “夏姑娘被抓了。”耿忠率先不淡定起來。

    一旁的曹然更是坐不住了,“殿下,屬下速速集結兵馬,我們立刻衝上山頂,救她出來。”

    說這句話時,曹然已然急得目呲欲裂。

    可坐在首位的人兒,卻依舊紋絲未動,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空無一物的石桌面上。

    沉默許久,他冷冷道:“等!”

    等!

    衆人不解,等是何意?

    現在夏姑娘落在山匪手中,命懸一線,哪裏有時間空等。

    “曹然!”他驀然起身,命令道:“明日起,你帶領所有兵士,將通往山外的路口清掃乾淨,將俘獲的山匪逐一交給山外兵士,逐一轉移。

    曹然抱拳領命,“遵命。”

    “喬展,你負責轉運餘下的那些民衆,將他們妥善安置。”

    “屬下遵命。”

    “耿忠,肖勇,你們帶人,負責先用土石將那片山上的引魂花逐一掩埋,注意……”

    姬子墨強調道:“絕對不可焚燒。焚燒後引魂花的毒性會更強。”

    “屬下遵命!”

    “其餘人,負責鎮守住這裏,各司其職。欲速則不達,我們需要等一等。”

    ……

    樊山山體中的溶洞中,夏芊芊在幾名土匪的推攘下,被押解而入。

    洞內正前方的大石頭上,一襲鎧甲黃袍的少年郎,一雙虎狼般的眼,上下打量着她,眼中閃着野獸般狩獵的光澤,“你是玉面仙君?”

    此時的夏芊芊,喬裝成了一名黃臉小子的模樣,與傳說中的玉面仙君,在樣貌上,確實沒有一絲相像之處。

    “馮衛,馮首領!”夏芊芊擡眸,揶揄道:“難不成我稍微喬裝一下,閣下便不識得我了嗎?”

    她說着,從衣袖中掏出一副銀色的面具,戴在臉上,冷笑道:“如此,可行?”

    馮衛見到那副銀色的面具,驀然起身,一臉凝重。

    他從臺階上緩緩而下,直至走到她的跟前時,與她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不同墨魚。

    同樣是冷淡的眼神。

    可墨魚的眼神中,傳遞出身居高位之人的矜貴,疏離,俾睨天下般的傲氣。

    而他不同。

    他的眼神,是嗜血的兇獸撲向獵物時的獠牙,帶着死亡的威脅與生命流逝時的死亡之冷。

    即便夏芊芊,曾經在手術檯上,無數次地與死神打過交代,但在此人的面前,卻依舊有些心怯。

    他不是死神,他的眼神卻比死神的眼神更加地冷酷,令人膽寒。

    一擡手,一隻手忽然緊緊鉗住她的下巴,馮衛咧嘴,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不曾想,你真會來。”

    這個瘦弱的傢伙,幾年不見,還是如此瘦弱。

    不過,她好似比以往對他,更加得冷了。

    冷得好似,他們從未相識過一般。

    “馮首領不是盼着我來嗎?”

    夏芊芊毫不膽怯,一雙眸子凌厲地回視着他的眼。

    “可你方纔放走了姬子墨,你……”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很不乖!”

    這個人的行事,陰狠又油膩。

    夏芊芊一手搭在他的手腕間,稍爲用力,按在他的麻穴上,冷冷道:“不是我放了他,而是我從他的手中逃出來。”

    手腕一痛,馮衛陡然鬆開手,待要伸手抓她的手腕時,一旁的夏池上前一步,攔在他的身前,“信物。”

    信物?

    這個原主的爹真可笑。

    自己的女兒,不過三年不見,見面還要用信物方可放心。

    夏芊芊心中譏笑,將脖子間的紅線拉出來,繩子的一端露出一個小女童的小人兒。

    夏池仔細端詳一番,眉目舒展,不由朗笑道:“三年未見,你的易容術當真如火純青。”

    他與馮衛對視一眼,兩人不由自主地笑了。

    夏芊芊的心卻一沉。

    原來,玉面仙君便是夏芊芊,夏池與馮衛一早便知。

    甚至於,原主身手不錯,又懂醫善毒,甚至於與樊山勾結,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很可能出自夏池,甚至說馮衛之手。

    面對兩人得意的笑,她站在原地,沒有吭氣。

    山洞中空曠,潮溼,陰冷的風,令她的全身溼冷。

    她望着眼前衣袍褶皺的夏池,舉手投足間充滿算計與得意的夏池,無論如何想象,均與李雲娘口中那個性情溫和的夏池,無法重合。

    一番自證身份之後,夏池領着她,沿着山洞中的甬道前行,不一會,眼前視野開闊,出現另外一處山溝。

    山溝中,錯落着許多屋舍,而她被領到了其中一間。

    一進屋,便有婢女送上水盆,帶來衣物,讓她更換。

    那衣物,竟然是女子的裙裝。

    夏芊芊脣角一抿,心中冷笑不止。

    低頭瞅着身上這件男裝,不但溼透,在她掙脫墨魚的手,從高處墜下時,又在泥地上滾了幾滾,身上的衣物泥濘不堪。

    她又冷又餓,實屬難受得厲害。

    可她,並不後悔現在的選擇。

    她放鬆心情,來到水盆前,用溫水洗去臉上污漬與僞裝,又將身上的衣物退去,重新換上女子的衣裙。

    那是一水藍色的裙子,裙襬上繡着鵝黃粉嫩的各色野花兒,淳樸而具有鄉野風氣。

    將男子的束髮放下來,她不太會梳理,將頭頂的髮絲抓住一團,編成一個馬尾辮子,其餘的髮絲則隨意地披散開。

    “我餓了!”

    她衝守在門口的小婢女喚一聲。

    “喫的來了!”門口一聲歡愉的笑聲,隨之黃袍一閃,夏池端着托盤而進。

    一眼望見夏芊芊時,他俊朗的眉眼中,閃過一抹驚歎,“三年不見,我的女兒長大了。”

    他感慨萬千,眼神中多了一分慈愛。

    夏芊芊卻沒有迴應他的感慨,迎上前,接過他手中的托盤,“謝了。”

    她端着托盤,徑直來到桌前。

    飯菜很簡單,一碗粥,一碟子碎花生堅果與野菜碎攪拌成的鹹菜,一碟子中是兩條曬乾煎好的小黃魚。

    夏芊芊絲毫不介意,拿起筷子,端起碗,便開始喫飯。

    她的態度,令夏池有些猝不及防。

    愣神一下,他走過來,坐到桌前,一邊看着她喫飯,一邊詢問道:“你娘與弟弟,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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