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芊芊躺在牀榻上,又睡了一下午。

    直至夕陽西下,她才從牀上起身,伸一個懶腰,打着哈欠推開門。

    門口,小婢女慌忙提醒道:“姑娘,傍晚天天涼,多穿點衣物。”

    她跑進屋,匆匆給她尋出一件披風,搭在身上。

    自從穿越而來,這幅孱弱的身子經過她的調理之後,結實了不少,誰知這次倒下,卻全身痠軟,難受得不得了。

    所以,夏芊芊很佩服瀾玉。

    她也懂醫術,也懂如何調理身子,甚至於,她劫富濟貧時,多少財物從她手中流過,她竟然沒有動一點點心思。

    好歹雁過留毛,改善一下家裏的情況。

    可她卻沒有。

    眼睜睜看着母親弟弟,飢腸轆轆,爲生活奔波,自己卻還裝瘋賣傻,這種日子,她是如何渡過的。

    長長低嘆一聲。

    或許是長久的情緒壓抑之後,她在遭到夏池的拋棄之後,纔會心灰意冷,自願沉入江底,自願求死吧。

    而她不會。

    她重活一世,多麼不容易。

    她纔不要爲那些無所謂的情緒糾結,定要活得開心快活。

    她沿着雨花石小路,一路往前,穿過拱門,往前院而去。

    樊山,對於江城的百姓來說,既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熟悉之處,因爲每每擡頭,便能看到它雄偉的外觀,山頂上的樹木清晰可見。

    陌生之處在於,十幾年來,從來沒有誰能跨過福安江,進入樊山逛一圈。

    而她,卻很榮幸,做到了這一點。

    青山環繞,綠草如茵,點點青石白斑的石屋點綴在一片綠色之中。

    山坡上,草叢間,點點青紫紅藍的小野花,爭相開放。

    那邊的山頭,更是有一羣人,正在揮鋤子剷除聚集成一片的引魂花,將其埋入地下,進行無害化處理。

    夏芊芊一邊走,一邊看,路過一間石屋的窗戶時,不經意地一瞥,望見坐在桌前的人兒。

    從這裏望去,僅僅可見他的側顏。

    上天對他,實在是太過刻薄。

    所以,他生在皇室之中,父母早死,兄弟姐妹間的關係也淡漠疏離,可以說,他從小時起,便是孤獨的。

    孤獨成長的孩子,沒有父母的疼愛,一般性子裏都有些抹不去的孤僻與傲慢。

    所以,初識時,他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實在令她厭煩。

    上天,對他又是厚愛的。

    給他關上了一扇門,又給他開了一扇窗。

    他的容貌真是太絕了。

    儒雅中帶着清冷,英俊中藏着少年的蓬勃朝氣,那種介於男人與少年之間的獨特氣質,真是太勾人心絃了。

    所以,之前她對他的好,完全是嗑顏值了。

    可追星是一回事,往後成親嫁人是另外一件事情。

    她對他,太缺乏瞭解了。

    心情複雜的她,微微低頭,身後,小婢女小聲詢問道:“姑娘,殿下在裏面,您進去探望嗎?”

    夏芊芊默默搖頭,轉身,擡步往前方的岔道口而去,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屋內,姬子墨擡頭望去,順着窗戶僅有的空間範圍,僅看到她落寂的背影。

    這個丫頭,經過與馮衛對峙的那一晚,不知觸動了她心底何等的禁忌之地。

    自從清醒開始,她便一直躲着他。

    一絲愁容爬上姬子墨俊朗的眉頭。

    桌面上,一大堆需要處理的摺子沒有令他煩惱,可她的心思,卻牽扯着她的心,令他坐臥不安。

    門口人影一閃,肖勇手端托盤而入,走到書桌前,提醒道:“殿下,您的傷口該換藥了。”

    姬子墨回神,將手中的毛筆放置到一旁,在肖勇的協助下,退去了外衣,又將袖子捲起來,露出手臂上側的劍傷。

    這劍傷,便是與夏池對峙時,被他的劍所傷。

    其實,以夏池的武功,若是想讓他死,很容易。

    想傷他,更是容易。

    但他的劍,僅僅是從手臂外側划過去,傷口不深,出血卻很多,造成了很強烈的視覺效果。

    他明白夏池的用心。

    他在向多疑的馮衛證明自己的忠心。

    那個人,讓姬子墨心中,深深地佩服與愧疚。

    “這傷口怎麼又裂開了。”

    夏勇去除紗布時,忍不住囑咐道:“殿下,您的手臂受傷,動作幅度不宜過大,也不適合搬運重物。這寫字,也需要少一些。”

    區區提筆寫字,豈能讓他傷口崩開。

    姬子墨想起午時,她狼狽地跌落在地,他忍不住上前將她橫抱而起。

    當時,她的臉抵在他的心口,火辣火辣,讓他的一顆心也瞬間活泛起來。

    “換藥!”他冷冷命令。

    兩個簡單的字,分明是嫌棄他廢話了。

    肖勇不敢多言,低頭便開始換藥。

    門口,耿忠大咧咧地走進來,見肖勇惹主子生氣,忙打圓場,“殿下,換藥這種事情,還是需由夏姑娘來。”

    “女兒家心靈手巧,她又是女大夫,自然更是精通,屬下這便去喚她來。”他轉身便要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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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姬子墨又是兩個字,冷冷地讓人心底發寒。

    耿忠前行的步子,陡然停下,緩緩轉過身,“殿下。”

    “多管閒事!”他沒好氣地說道。

    咦?

    這怎麼能是多管閒事?

    耿忠束手而立,犯錯般地低下頭,心中卻腹誹不已。

    殿下怎麼回事?

    平日裏,若是有事,他定會尋夏姑娘商議。

    甚至,爲了夏姑娘,好多事情在他跟前,均破例了。

    比如,殿下是個對飲食格外講究之人,跟在夏姑娘身後,卻學會了粗茶淡飯,青菜豆腐與野菜。

    兩個平日黏在一起的人,這會的功夫,卻怎麼忽然生疏起來。

    耿忠不懂,隨即想起夏池,心下了然,再也不敢多言了。

    在外面溜達一圈,呼吸了一會新鮮空氣,夏芊芊將目光又落到那些引魂花的身上。

    山上的引魂花,在衆人的努力下,正在一點點地埋入地底下。

    湊巧,在她不遠處的山坡上,長着一株紫色妖豔的引魂花,在風中搖曳生姿,散發着迷惑人的獨特氣息。

    夏芊芊望着它,手腕間的如意鐲微微發燙。

    她心中一凜,緩緩踱步上前。

    身後,小婢女慌忙拽住她的衣袖,提醒道:“姑娘,那是引魂花,我們離它遠一些,否則會迷失神智。”

    夏芊芊淡淡一笑,側目道:“我知曉。”

    她是醫者,對這些花花草草,自然是認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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