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的牢獄之災,令這位風度翩翩的貴公子褪去了光鮮的外表。
一絲不苟的頭髮蓬亂不堪,身上的昂貴錦袍被換成顏色污濁的囚服,以往臉上張揚跋扈的神色也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謹慎與惶恐。
曹然在大堂上,一拍驚堂木,呵斥道:“江承運,說,你從南蠻人那裏取得嗜血枯蛇之毒,除此之外,還有何勾結?”
“大人冤枉。我根本不知他們是南蠻人。那日的毒素,其實是我一時頭腦發熱。”
事到如今,江承運還想狡辯:“是那些人故意接近我,引誘我,我一時不查,纔會被利用。”
“還狡辯。”
曹然冷臉,呵斥道:“江家在萊偲河的秋月畫舫,是你一手負責。畫舫中,經常對賓客使用使人心情愉悅的迷幻藥。”
“大人,此事上次已經調查清楚,是於家的人認錯人,刻意陷害於我。”
“啪!”曹然一拍驚堂木,怒斥道:“你以爲本官是可以肆意讓人愚弄的人嗎?”
“上次,除過於家,沒有人前來作證。可這次卻不同。”
說着,他從桌面上扔下一張紙,冷冷道:“看看,這些人全部是曾經去過秋月畫舫之人,這麼多人的證言,豈會有錯?”
白紙輕飄飄落在地面上,湊巧攤開來,上面密密麻麻有上百人的名字與紅手印。
原來,這些人全部是秋月畫舫的常客,經常去那裏,所以長期受迷幻藥物的控制,想要戒掉,卻無法擺脫。
致使他們一年到頭,掙到手的銀子,一轉身,全部送到秋月畫舫江承運的手中。
他們心中也存疑,也質疑,也對江承運充滿怨恨,奈何人的軀體與精神都擺脫不了藥物的依賴。
自此,所有人全部被套牢。
他們不但錢財受損,身子也在一天天一年年中,被煎熬被耗損,逐漸被掏空,越發不濟起來。
太多人醒悟,想要擺脫之際,終於盼來了奇蹟。
藥材黑市上,大量售賣一種名喚舒心凝丹丸的藥物,只要服上幾顆,便可完全擺脫對之前藥物的依賴,還可強身健體。
這些人蜂擁般衝入市場,一天天的排隊買藥,服用,經過半個月的調理之後,身體終於恢復了。
恢復身體的這羣人,徹底暴怒了。
秋月畫舫的江承運,將他們坑騙了這麼多年,終於輪到他們反擊了。
於是,這些人集合在一起,寫了聯名狀,將江家,江承運的罪名一一列出來,所有人簽名,按手印,一點都沒含糊。
江承運盯着白紙上的一行行罪名,雙目圓瞪,不可思議道:“不,不可能
!他們……他們這些人嗜酒成性,旁人給一點好處,他們便會聽令行事。”
江承運跪在地上,拱手抱拳,“參將大人,您來江城多年,也深知我們江家是什麼樣的人。每年,無論是新修水利還是賑濟災民,我們江家總是衝在第一位,從來未曾懈怠過。”
“江家人是江城土生土長之人,不可能爲了一些銀錢,做出毀滅江家名望之事,更不可能與南蠻人勾結,置全家的性命於不顧。”
他忽而瞪圓了眼,激動道:“定然是墨玉。”
“他一人來到江城,短短几年間,其家產卻與其他家族可以相提並論。”
“一個無權無勢之人,如何能做到這一點,勢必背後耍了不少手段?”
“大人,您千萬不要被他的外表所欺騙,懇請大人一定要派人徹查此人。”
江承運越說越激動,一時間手舞足蹈,整個人異於常人的亢奮。
大堂後側的內室,一襲月白色錦袍的少年斜靠在桌子邊,修長的手指搭在桌面上的茶杯上。
茶杯杯蓋打開,杯中茶水香氣嫋嫋。
他的食指沿着茶杯的杯緣,緩緩移動着。
聽着外面江承運歇斯底里地呼喚,他手指一滯,遞給身側的肖勇一個眼神。
肖勇拱手行禮,默默退後。
大堂中,江承運依舊試圖狡辯,一名兵士拎着一人仍進來。
江江城一見來人,臉色大變,“賈六,你爲何被抓來?”
賈六嚇得屁滾尿流,慌張辯解道:“大公子,屬下不知曉。我今天在街上好好走着,便被官兵突然襲擊,抓了來。”
他趴在地上,全身瑟瑟發抖,兀自喊叫道:“曹大人,草民冤枉。草民實在是不知到底犯了何罪?”
“不知!”曹然冷笑,一揮手,兵士又帶來一人,跪在地上。
“張小花,你說說,到底是誰劫持你,威逼你下毒殺死羅洪?”
張小花神色淡漠,眼神在大堂中緩緩轉一圈,落到賈六的身上,“是他。”
“你胡說!”賈六矢口否認,“我與你並不相識,姑娘莫要胡亂攀咬。”
“他蒙面,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卻認得他的聲音。而且……”張小花的目光落到賈六的右手臂上,“我不願服從,在掙扎間,看清他右手腕處有一枚核桃般大小的胎記。”
張小花此話一出,賈六臉色大變,伸手緊抓住自己的手腕。
兩名兵士趁機上前,一把將他右手腕的衣袖扯上去,一枚黑色的胎記躍入人眼。
“啪!”驚堂木一響,曹然呵斥道:“賈六,坦白從寬,說,爲何要讓她毒殺羅洪?”
“草民……草民……”賈六結結巴巴,瞬息萬變的境遇令他來不及反應。
“江承運,本官記得,當初江老爺壽宴,衆人中毒時,羅大人也去賀壽,他與你的關係不錯,爲何突然要對他滅口?”
“什麼滅口?”
江承運奮力站起身,一腳踹到賈六的身上,怒吼道:“你個背信棄義的奴才。你爲何做下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情?”
“羅大人與我交情匪淺,爲何要殺死他?”
他這一踹,將恍惚中的賈六踹醒了。
他一大家子都在江府討生活,若是他連累了主子,那他那一家子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