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字班,夏芊芊頂着衆人審視的目光,來到自己的位置,規矩地坐下。

    身後,王月月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小聲道:“芊芊。”

    夏芊芊回頭,她遞給她一本書,“於先生剛纔佈置的課業,背誦這片詩文。”

    夏芊芊接過書,微微點頭,“多謝。”

    王月月靦腆一笑,“你客氣了。”

    將書本在桌面上攤開,夏芊芊目光落到那一片小詩文上,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對於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又一路唸到醫學碩士畢業,正準備讀博的她來說,這樣的小文章,將其記住,那是分分鐘的事情。

    夏芊芊眼神掃了幾眼,便托腮開始雲遊。

    今早,她與墨魚一起去地裏瞅了幾眼,順便她也將四處的地形查看了一翻。

    這裏的地形,要麼離水源近,要麼離村莊近,要麼處於上風口,反正瞅來瞅去,沒有一處地方適合她建設牛棚。

    重新選擇地址,快速建設牛棚,改善奶牛的生活條件,是她現階段迫在眉睫的事情。

    若不然,天氣越來越熱,牛棚的條件越來越糟糕,屆時奶牛更加容易生病。

    可這合適的地方,到底在哪裏?

    一時間,她犯了愁。

    眼神一瞥,落後幾步的於英華終是返回了學堂。

    與適才站在門口,心情愜意的神色不同,這次,她神色恍惚地來到講臺前,往凳子上一坐。

    底下一羣人八卦地瞅着她,而她好似未曾察覺般,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身後,王月月又拽了拽夏芊芊後背的衣服,小聲道:“芊芊,於先生怎麼了?”

    夏芊芊搖頭。

    不知朱子榮對她說了什麼。

    八卦是八卦,可沒有人在冷麪閻王般的於先生課堂上有任何的放肆之舉動。

    大家心中揣測一番,紛紛低頭默背書本上的小詩文。

    被於先生提名,背誦不過的後果很嚴重,沒有人願意去嘗試。

    “鐺鐺鐺!”

    院子中,下課的鈴聲響起,於英華彷彿纔回過神來。

    起身,她望一眼學生,最後視線在夏芊芊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轉開了,“下課。”

    平日裏,於先生說到做到,事先說過會抽查,找人來默讀,誰知這次竟然破例了。

    彷彿,她短暫性失憶了。

    於英華一走出學堂,諸學子一下子活躍起來。

    一羣人圍攏而來,將夏芊芊箍在最中心處。

    “夏學子,剛纔於先生帶你去幹什麼?”有人好奇詢問。

    “去她院裏洗漱一下。”夏芊芊如實回答。

    “爲何去她哪裏?”

    這些十幾歲的孩子,問問題特喜歡刨根問底,“爲何你一來學院便要去洗漱?”

    “這個嘛……”

    如果要解釋清楚,她恐怕要從早上見到王大爺,然後返回福安村,之後又救了一頭奶牛,所以弄髒衣服,身上帶味開始講起。

    夏芊芊打了一個激靈,驀然起身,“院長尋我,我要過去一下。”

    她將桌上的書本,轉身還給王月月,“王月月,書本你先收起來。”

    “芊芊,其實我……”她想說什麼,可看着四周圍的人,又遲疑了,“你先忙,有空我再說。”

    “那行!”

    夏芊芊起身,背好斜挎包,出了貴字班大門,沿着長廊往後院而去。

    任媛兒身子靠在後桌上,嘖嘖道:“瞅瞅,夏芊芊可是兩位院長大人跟前的紅人,你們都愛往人跟前湊,人家還不稀罕!”

    她說這句,言語間酸溜溜的,聽着及其令人不舒服。

    王月月不服氣,瞪她一眼,冷哼一聲,“你若有本事,先成爲院長跟前的紅人,而不是在這裏說着風涼話。”

    “王月月!”任媛兒氣得站起身,“你可別忘記了,你爹還在牢裏關着,你是犯人的女兒,你有何可傲氣的?”

    她這句話戳到了王月月心頭的痛點。

    她也站起身,一雙眼死死盯着任媛兒,“我是犯人的女兒,所以你千萬不要惹我。我們家本性難改,若是將我激怒了,我不介意,爲了你,成爲一名殺人犯。”

    她站在原地,說話時,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肅殺。

    那樣的王月月,已經無法用兇悍兩字去形容她了。

    任媛兒女孩子心性,喫醋嫉妒耍耍小性子可以,若是真要與人真刀實槍地打一架,她可不敢。

    尤其是,面對王月月如此兇悍角色,她徹底蔫了。

    其餘人見此,也癟嘴,不敢吭氣了。

    念仙院,廂房之內,隱隱傳來習雅蘭低聲的抽噎聲。

    夏芊芊急促的腳步,忽得放緩了。

    “夫人,莫要如此!”是容嬤嬤的聲音,“您也應該理解一下侯爺的處境。”

    “讓我理解他,爲何他不能理解我的心情?”習雅蘭的聲音陡然間提高了,“我找到自己的女兒,這是一件多麼幸運開心的事情。可他做了什麼?”

    習雅蘭的聲音,聽起來氣憤不已。

    “侯爺,他身居高位,自然考慮事情多。”

    “容嬤嬤。嗚嗚嗚……”習雅蘭哭得傷心,“正因爲他身居高位,我們才失去了自己的女兒。”

    “我還要如何體恤他。”

    “這麼多年來,每年桃花盛開的季節,我便會來江城,來福安江邊祭拜仙兒,我建廟宇,建設學院,哪一樣不是爲了給那個不幸的孩子積福報,可他都做了什麼?”

    “如今孩子尋到了,我卻不能親耳聽她喚我一聲娘,你可知,我心中的痛。”

    “爲何,我這麼痛,他看不到,看不懂,還要質疑她的存在。”

    “嗚嗚嗚……”

    習雅蘭的抽噎聲,逐漸轉化爲抽泣。

    夏芊芊佇立門口,猶豫着進不進去。

    想了想,她轉身要走,身後廂房的門“咯吱”打開。

    容嬤嬤端着一個水盆子出來,見到夏芊芊時,神色一愣,結巴道:“小……小姐。”

    夏芊芊不得不硬着頭皮又轉過身,“嗯,聽說夫人找我。”

    “是芊芊來了。”

    屋內的哭泣聲戛然而止,伴隨着凳子倒地的慌亂聲響,習雅蘭衝到廂房門口,望着院中纖細身軀的人兒。

    那些擠壓在心底的委屈難受一下子從心底涌出來。

    她紅着眼,奔出來,一把將她抱在懷中,嗚嗚哭着:“仙兒,我的仙兒,我該怎麼辦?你那狠心的爹,根本就不肯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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