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走廊上的動靜,她微微仰頭,瞅見是夏芊芊,不由眉眼一喜,調侃道:“收假第一日,你請假。第二日,你便又遲到了。”
夏芊芊走上前,福一福,“見過於先生。”
她一靠近,身上特殊的氣息便衝過來。
於英華鼻子一蹙,伸手掩在鼻端,“你去做什麼了,身上怎麼一股?”
一股子牲畜的屎尿味。
“這麼明顯嗎?”
夏芊芊擡袖,鼻子將袖子上深深嗅了嗅,“我鼻子特靈敏,怎麼沒聞到?”
“那是你習慣了!”於英華瞅着她。
門內,諸學子們聽到動靜,都伸長了脖子往門口觀望,好奇不已。
於英華轉頭,瞪一眼,呵斥道:“今日,我教給你們的內容,必須記住,待會我會抽查。”
話音一落,一衆人等的怯怯私語全部消失了。
大家嚇得趕緊低頭,翻看着桌面上的書本。
於英華轉身,又恢復了往日神色,邀請道:“走,去我院子裏洗漱一下。”
她伸手將她頭頂的一縷乾草摘下來,“一大早,你又跑哪裏野去了。”
夏芊芊跟在她的身後,如實回答道:“我去了一趟福安村。我的奶牛食物梗塞,噎住了,所以趕緊跑去看一看。”
兩人沿着走廊往前走,廊外,桃樹上的花兒落了大半,枝頭間隱隱有小桃子冒着頭。
“村裏不是有獸醫嗎?”於英華好奇。
“獸醫解決不好,養牛人害怕,便讓我回去看看。”
“奶牛救活了?”
“活了。”
“你救的。”
“我救的。”
於英華腳步微滯,側目望着身側的少女,不可思議道:“夏芊芊,我只知你醫術高超,從未想過你還可以救治牲畜。”
夏芊芊迎接着她審視的眼光,“牛與人的病,大同小異。”
“牛與人的差別可是很大?”於英華不信。
“大在哪裏?”她反問。
“它比人大。”於英華一本正經地回答。
兩人互視一眼,忽然都笑了。
不一會,來到於英華的廂房中,夏芊芊打水梳洗一番。
於英華又尋出一套自己的裙裝遞過來,“你與我的身量差不多,衣裳也換了。”
夏芊芊瞅着鮮紅色的裙裝,有些爲難,“先生,我們的身量相差太大了。”
說話間,她往於英華心口處的某地瞅了瞅。
於英華意會,一時間羞紅了臉,伸手便打在她的肩膀頭上,“小丫頭片子,不學好。”
“疼!”夏芊芊捂住肩膀,委屈巴巴,“於先生,您怎麼打人的方式與我娘一模一樣,千萬不要學她。她都是兩個娃的娘了。”
“越發沒大沒小,你是在嫌棄我老嗎?”於英華板了臉。
夏芊芊忙拱手求饒,“沒有的事情,先生正是鮮花怒放的正好年齡,怎會老?”
一提這句話,氣氛又有些沉悶。
夏芊芊收斂心神,提議道:“先生該慶幸,因爲你的執着,躲過了人生中的一個大坑,往後今生,先生只需要面向陽光,春暖花開。”
“江承運這次,怕是活不了了。”夏芊芊幽幽開口。
姬子墨身爲當今聖上的輔佐者,豈會容忍一個通敵賣國,與南蠻、樊山馮衛有關聯之人,好生生活在眼皮子底下。
背叛者,沒有資格活着。
這是上位者的大忌。
“你如何知曉?”
於英華有些不確定,“他上次被抓,沒過幾日便被放出來了,這次恐怕還會。”
“放心!”夏芊芊安撫,“這次沒那麼容易出來,恐怕還會牽連整個江家。”
她說得隱晦,重新將自己衣物整理一番,“於先生,我這衣服還能穿,我們趕緊回去,省得你不在,學堂中那些人全部翻了天。”
兩人又相攜着往貴字班而去。
半路上,迎面遇到了行色匆匆的朱子榮。
夏芊芊向他問安,朱子榮望着於英華,“我有事情與於先生說。”
“那,學生先告退了。”夏芊芊先行一步。
身後,於英華不耐煩道:“朱先生有事快說,我那邊還要給學生上課。”
“出大事了。”朱子榮一開口,聲音都變了。
於英華瞅着他的神色,“何事?”
“對你來說,或許是天大的喜事。”他故意拐彎抹角。
於英華被激惹,一下冷臉,轉身便要走。
“是江承運。”
於英華的腳步停頓,轉頭望向朱子榮。
“是江家,一隊官兵衝入江家,將江家翻了一個底朝天,聽說,查出許多違禁物品。”
“就這些?”於英華心中震撼,面上卻故作鎮定。
“上次秋月畫舫之事,江家都未曾遭遇抄家,這一次,參將大人命人去抄家,說明江家這次犯大事了,上頭的人也保不住它了。”朱子榮有些幸災樂禍。
畢竟,橫在他人生大事面前的,不但有眼前人的冷淡,還有一個江家。
“江家的事情,早與我無關。”於英華故意撇清關係。
“若無關,你是否該考慮自己的事情?”朱子榮提醒她。
“我即便考慮自己的事情,也與你無關。”於英華一句話,徹底斷了朱子榮心底裏的那一絲絲火苗。
“你難道不能正眼看我一下嗎?”朱子榮有些不甘心,“我會對你很好的。”
於英華緩緩轉身,望着眼前失態的男子,面色凝重,“很多人都對我很好。可並非對我好,我便都要嫁給他。”
“前半生,因爲婚姻之事,我受盡挫折與磨難,所以現在,我不會輕易將自己允諾給任何人。”
“甚至,我現在覺得,即便一個人,我依舊生活得很好。”
“那你不可能一輩子不嫁人?”朱子榮不可思議質問道。
“或許吧!”
她沒有給出準確的答應,眼神望着頭頂的一片藍天,“或許會一輩子不嫁,或許哪一天遇到合適的人,我會再次萌生想嫁人的想法。”
“到底是什麼時候.”於英華釋然一笑,“誰知道了。接下來的生活,我又不是爲了成親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