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七日,夏芊芊都是在參將府度過的。

    書房那一摞摞的書籍看完並不難,難就難在必須從那些文字的記載中,發現一些有用的蛛絲馬跡。

    這種事情,比較耗費人的心力。

    夏芊芊起初覺得累,越到後面,她越來越有精神頭。

    通過那些日記本的文字,那個在李雲孃的口中虛無的夏池,在她的眼前,逐漸的飽滿豐盈起來。

    他是一個風趣幽默的男子,學識淵博,心思細膩。

    與她在樊山所見所聞之人,完全是兩個極端。

    越是瞭解夏池,夏芊芊的心莫名的心疼。

    那樣一個人,爲了尋找某些真相,情願刀刻斧鑿般將自己刻畫成另外一個人。

    他將自己重新如爐,化爲一個面目全非的人兒。

    那樣的魄力,令夏芊芊爲之嘆服。

    從姬子墨的口中得知,當年夏池的師父虛無大師在紫薇樓事件中,身死。

    他對此一直耿耿於懷,誓要抓住京師中潛伏的謀反者,揪出真兇,爲師父報仇。

    他與師父的感情定是很深,若不然不會做到如此地步。

    所以,夏池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

    自古忠孝兩難全。

    夏池拋妻棄子,跑去做臥底,去查探真相,有了這一層關係,對他的誤解不忿,便少了幾分。

    期間,她又收到了習雅蘭的來信。

    這份信的文字中,她言語間,分明開心了不少。

    她在信中講,她在路上遇到了苗曼麗。

    那小綠茶舔着臉往她跟前湊,還想與她一起走,多個伴兒。

    她沒給她好臉色。

    兩隊人馬一前一後行着,走在後面的車隊,也不知怎麼回事。

    今日,被野狗追着跑。

    明日,將毒蜂吸引來,一陣圍攏攻擊。

    夜裏還經常聽到他們車隊裏傳出來的尖叫聲。

    不是蛇竄到車廂中了,便是老鼠鑽暗格了。

    有一晚,他們臨時住在驛站,當晚苗曼麗屋內,蜂擁入一羣蟑螂蟲子,廂房中尖叫怒吼聲響了一晚。

    一路上不停鬧騰,主僕幾人的臉一日黃過一日,一日比一日瘦。

    兩隊人馬走到中途時,遇到一羣和尚。

    苗曼麗病急亂投醫,當夜請和尚們做法,驅鬼驅邪祈福。

    誰知,地裏竄出來的蟲子飛蛾,圍攻了整輛馬車。

    護衛嚇得手忙腳亂,祈福的和尚被嚇跑了,李嬤嬤護主心切,從馬車上掉下來,摔斷了一條腿。

    書信中,習雅蘭完全化身爲說書先生,將苗曼麗的那些事情,當成趣事講給她聽,信的末尾不忘附上一句,“她該。”

    關於苗曼麗對夏芊芊所做的那些事情,清風早已向習雅蘭彙報。

    一個胡攪蠻纏,肆意欺辱自己女兒的人,侯夫人能讓她好過?

    這次的信件,比以往的都厚。

    整整寫了五頁紙,方纔作罷。

    夏芊芊看得有趣,拿起桌面上的白紙,便開始給她回信。

    信的內容很隨意,除過常規的問安之外,便是寫一寫自己的日常。

    比如,家裏元寶養的小雞羽毛長全了,其中一隻大公雞,最近學着打鳴。

    或許是它年歲尚小,身邊又沒有雞爹陪着教它,所以它對時辰的掌握度不夠精準。

    它每日都會提前半個時辰打鳴,不知誰家院子裏的大公雞受了它的影響,也開始打鳴。

    爲此,李雲娘常常半夜三更便起身幹活,活幹了一半,才發覺搞錯了時辰,累得不行。

    李雲娘揚言那隻公雞若每日還是亂叫喚,便起鍋燒油放花椒。

    受此威脅,元寶將它的大公雞看得緊。

    她曾經看到,元寶躲在牆角。

    一人一雞,他碎碎念地教訓着:“你不明白時辰不要緊。我的乖乖,你不要出頭。”

    “你注意聽,旁的公雞叫了,你再打鳴,記住嗎?”

    大公雞:“咯咯咯……”

    信中,她還寫道,家裏一切都好。

    ‘大家發’鋪子的生意很好。粉絲店的鋪子正在修整,至於養牛的住址,墨魚說替她選了。

    他說十日後便讓她看,一眨眼,後日便是約定的日期。

    她非常地期待。

    若是一塊普通的地,堂堂的賢王殿下手一擡,便給她了,何必又讓她等上十日。

    她還提及,她與舅父和解了。

    她每日都去參將府,他每日都給她準備好喫的。

    不明真相的赫老,以爲他看上她了,屬實好笑得厲害。

    ……

    洋洋灑灑建,她發現自己也寫夠了五頁,這才擱下筆。

    夏芊芊的日子平淡無奇地過着。

    江城大街小巷的人們,卻過得驚心動魄。

    繼江承運死後不足十日,江德明也死了。

    江家牽扯上南蠻人,牽扯上迷幻劑,無論是哪一方的罪名,砸到任何人的頭上,都是死罪一條。

    江家全府被緝拿。

    世人都以爲,這一場浩劫要持續很久,畢竟江家在京師中有關係。

    盤根錯節般的關係,令曹參將處理事情時,定會謹慎萬分,所以,此事一時半會定是定不了案子。

    誰知,伴隨着江德明的死,曹然快刀斬亂麻地處理了江家。

    除過江家祖宅之外,沒收江家一切家產。

    其餘人等,不累及罪責。

    江德明死得當日被接回府,第二日便下葬了。

    這一次,那些曾經抗議,讓江承運遷墳的族長旁系們,再也沒有人膽敢上前尋事了。

    因爲江德明的死,曹參將法外開恩,饒恕了其餘人。

    說來算去,這些人能逃過一劫,也算是江家父子用命換來的。

    這會兒,這些戴罪之身的人埋入祖墳,到底會不會衝撞先祖,也沒人提了。

    若是真有罪,就讓他們去了那邊,讓先祖去處理他們。

    江家父子一死,江家主脈斷了,江德明那些如花似玉的妾室們,也裹着包袱走人了。

    童傾韻拉着小兒子的手,望着曾經人來人往的大院子,如今蕭條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丈夫沒了,兒子沒了,家沒了,她真想隨他們去了。

    可握着手心中那個小小的手,她的心軟了。

    “鴻兒,這個家太大了,我們去京師好不好?”

    “去京師做什麼?”江鴻運年僅八歲,童真的年紀,失去父兄的庇護,他也一夜間長大了。

    “找你姑母,我們去投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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