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城到福安村的這條路,過去的幾個月間,夏芊芊走過很多遍。

    起初,每日晨起,王大爺趕着牛車,她帶着一切喫食,趕着去祝仙學院門口擺攤做生意。

    豆腐腦、油條、油糕、煎餅果子……

    她從小生意一點點做起,不足半年的時間,便在江城購買下了房子,開了兩家店鋪。

    如此坐火箭般的發家致富速度,着實是最初的自己也不曾想到的。

    此時,她端坐在駿馬之上,旁邊的牛車上,李雲娘摟着元寶,迎着清晨清爽的風,神色愉悅望着遠方,嘴中哼唱着時下流行的曲子。

    桂嬤嬤與花珠兒則坐在車尾,一邊看着母子逗樂,一邊小聲閒聊着。

    王大爺一甩鞭子,空中發出一聲脆響,他滿布皺紋的臉上,銜着笑意,“夏家媳婦,待會你回去時,可要仔細看看。那一片棉花地,那裏的棉花,五顏六色,出奇得好看。”

    李雲娘一扭頭,望向駿馬上的夏芊芊,“芊芊,那五彩的種子怎麼來的?”

    夏芊芊呵呵呵笑着,“娘,你失憶了嗎?種子是墨公子幫我們尋來的。”

    “可我聽說,這世上只見白色的棉花,誰也沒有見過五彩棉。”李雲娘接話。

    “娘,他是什麼人,您最清楚,什麼東西得不到。”

    她可不敢讓李雲娘知曉,五彩棉是她培育的。

    “也對!”李雲娘若有所思,笑道:“我們回去收拾一下。”

    六月末的晨起鄉間大道上,行人稀少,路旁的莊稼地裏,風颳過,金色的麥浪翻滾着,空氣中瀰漫着麥穗成熟的氣息。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着,不知不見間來到了福安村口。

    馬車剛到村頭的大道上,斜刺裏跳出一個人影,手持鐵鍬,攔着衆人的身前,呵斥道:“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王大爺呵呵笑着,吆喝着:“劉二牛,你看看那是誰?”

    劉二牛一看馬背上的人兒,嚇得全身一哆嗦,隨即收起鐵鍬,小心翼翼道:“媳婦兒,你終於回來了,他們……他們都說你拋棄我了?”

    媳婦兒?

    夏芊芊頭頂冒黑線。

    “誰是誰的媳婦兒?”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不不,是他們說伱是我的,我認爲你是我的,可你卻並不是我的……”

    他原本說話便語無倫次,見到夏芊芊時,一緊張,更加詞不達意。

    “讓開,我想回家。”

    劉二牛乖巧地退到一旁。

    夏芊芊策馬上前時,越過他身側時,聽到他小聲嘀咕着:“我一直守着村口,你送給我的牛奶真好喝。”

    王大爺搬去了樊山養牛,每日給劉二牛的一碗奶卻沒有少。

    劉二牛每日都在岸邊等他,等船一靠岸,領了自己的牛奶,興沖沖地跑回家。

    煮奶,喝牛奶,就饅頭,一頓早膳結束,便扛着鐵鍬去地頭放哨。

    這是媳婦兒交代給他的任務。

    每一天,他都鬥志昂揚地去完成。

    每一天,他都盼着媳婦兒可以回來,讓他瞅上一眼。

    今日,她終於回來了。

    他好生開心。

    “那邊……”劉二牛指着青山那邊的天地,支支吾吾道:“好多……好多彩色的棉花,可以做好看的衣裳,去看去看啊。”

    夏芊芊返回福安村便是來看棉花的,自然不會推辭,“去看看。”

    “芊芊,你先去,我們一會去。”

    李雲娘招呼着她,“注意安全。”

    “嗯!”

    她雙腿一夾,策馬疾馳,往青山腳下的方向而去。

    劉二牛撒丫子追在她的身後,一邊跑,一邊叫喚着,“等等我……等等我。”

    前世時,她很喜歡兜風的感覺。

    車輛飛馳時,一股股風從窗戶灌進來,吹在人的臉上,彷彿一下子吹去了周身的煩惱。

    青山腳下的那片地頭,越來越清晰。

    地頭周邊的小徑上,擠滿了人兒,更有一身黑衣勁裝的黑衣護衛們守衛在四周圍。

    馬背上,遙遙望去,地裏有采棉花的姑娘,揹着揹簍,彎腰小心翼翼地採摘着棉苞兒。

    她的馬兒剛到地頭,一旁的大樹陰涼處,邁步而出兩個人影。

    其中一人一眼瞅見她,一臉笑意迎上前,“這棉花收成甚好,紡出的五彩棉線,必須分給我三成。”

    這句話,不是商議,而是命令。

    “你臉很大嗎?”夏芊芊翻身下馬,揶揄道。

    “話可不能這麼說。”胡棠湊上前,耍無賴道:“你種植出如此好的棉花,怎能白白便宜了墨玉那小子,他憑什麼?”

    “種子是他給的。”夏芊芊如實回答。

    “我……爲了給你尋一塊好地皮種棉花,我差一點丟了性命。”

    “可……”夏芊芊攤一癱手,“這塊地皮是墨公子租賃的。”

    “你新店開業,我送你了大金碗。”

    夏芊芊愕然,“這個事情,與大金碗沒關係。”

    “你就是傾慕他,所以處處幫着他。幫着他種地,幫着他紡線製衣,你是存心想要擠垮我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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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傾慕他,也沒有錯啊!”

    “你錯在不傾慕我?”

    他被逼急了,急促出口,“我哪裏不好,長得好,家世好,我還……我還對你一心一意?”

    夏芊芊憋笑出聲,“你那位錢姑娘,最近沒跟着你?”

    胡棠氣惱一揮手,“我那胭脂鋪子開業,現在自給自足,我爹看到我的實力,答應在成親人選上,讓我自行做主,他絕對不插手。”

    “那是好事。”不遠處的於祥不時往這邊瞅,急得團團轉。

    夏芊芊此次回村來,便是爲了棉花而來。

    “改日我們聚一聚,喝一頓酒,若是你尋到中意的姑娘,告知我。”

    她沒工夫聽胡棠說其他,伸手,哥倆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頭,“我開業,你送我一個大金碗。你放心,你若成親,我定送給你一套金童玉女的雕像,保你早得貴子。”

    越過他,她急匆匆往於祥跟前跑,一邊跑,一邊招呼道:“於伯伯,怎麼樣,棉花的收成可好一些了?”

    胡棠氣惱,回頭瞅去。

    地頭的女子,手指一望無際的棉花地,興致勃勃地與於祥談亂。

    晨光之下,她的眼眸中彷彿撒下了萬千光點,閃耀着靈動的光澤。

    胡棠低嘆一口氣,搖了搖頭,收斂起了全身吊兒郎當的脾氣。

    低喃埋怨道:“我還比不過一片棉花地。”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閃現而過時,他整個人彷彿被霜打的茄子,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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