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芊芊出手麻利。

    將屍體內的蠱蟲全部捉拿完畢,以防萬一,又在每具屍體上噴灑了足夠多的殺卵粉。

    一切處理完畢,半個時辰過去了。

    耿忠命人將此處封了,見姑娘一臉倦色,忙將她往青帳馬車旁領,“夜深了,姑娘,我先送你回府歇着。”

    鼠疫、蠱蟲、潛逃的馮衛、生死不明的夏池……

    件件事情重如泰山,壓在夏芊芊的心頭,她回府,豈能睡得着。

    “耿忠,我們去西城區。”

    “可是姑娘……”耿忠爲難,“殿下讓屬下送你回府。”

    夏芊芊搖了搖頭,“西城區那邊,病患較多,疫情傳播情況不明,劉老上了年紀,難免應接不暇,我去,可以幫他搭一把手。”

    耿忠杵在當地,沒動彈。

    “快走!”夏芊芊上車,催促道:“一晚上不睡,死不了人。這一晚睡過去,卻可能死很多人。”

    孰輕孰重,每個人心中都清楚。

    耿忠不再堅持,轉身跳上車轅,揮鞭子駕車,往西城區的方向而去。

    車廂後,馬蹄聲陣陣。

    夏芊芊撩起車簾往後看,夏承安騎着高頭大馬,緊隨而來。

    她放下車簾,斜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中。

    如意鐲中,各種現代化最先進的機器,正在以每秒鐘幾十萬次的計算速度,分析着蠱蟲的細胞成分與DNA排序,力求尋找出這批成蟲的幼卵中,是在何種培養基中培育而生。

    排查的工程量巨大,她必須提前想辦法,儘可能縮小搜尋的範圍。

    萬千種思緒涌上心頭,她逐一地抽絲剝繭,各種假設,各種推翻,各種陳列新方法,如此反覆,腦中的思緒漸漸混亂起來。

    今日,她實在是太累了。

    青帳馬車行使在砂礫大道上,搖搖晃晃間,她頭一歪,竟抵擋不住,昏睡過去了。

    ……

    叮叮叮……

    腦中忽然警鈴大震,手腕處傳來難忍的灼熱感。

    她從睡夢中驚醒,驚呼一聲,反射性地撩起衣袖,衝着右手腕處的灼熱處,大口地吹着氣。

    “姑娘,怎麼了?”

    車轅處的耿忠聽到動靜,撩起簾子,神色擔憂地望着她。

    心臟砰砰亂跳個不停,因爲手腕處的痛感,更因爲如意鐲處傳達來的消息。

    那些蠱蟲竟然與鼠疫有關係……

    夏芊芊轉頭,慘白着臉,“耿忠,快,我們去找殿下。”

    “是!”耿忠跟在姑娘的身邊許久,對她的性子十足瞭解。

    遇到天大的事情,她都能沉靜自若。

    此刻如此失態,怕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情。

    ……

    西城區,某處院落中,刀劍相擊之音,廝殺聲響徹天空。

    四處的院落中,每家每戶的人紛紛緊閉門窗。

    有人三伏天裹着被子,有人躲在箱子衣櫃中,有人偕老帶幼,藏在地窖之中……

    每個人都神色驚恐,全身瑟瑟發抖,嚇得大氣不敢出。

    西城區的治安一直不好,罵街打人之事,日夜頻繁。

    混亂,是形容西城區最貼切的一個詞語。

    司空見慣的衆人,卻從未像今日如此心情惶惶,提心吊膽。

    午後,身穿鎧甲,腰佩大刀,手持長矛盾牌的官兵們,蜂擁而入,將西城區團團包圍住。

    每一條街上,都有官府之人。

    每個街口拐角處,都有兵士站崗,神色肅穆,目光如炬。

    沒有人知曉發生了什麼事。

    太陽將落山時,反常的消息從乞丐堆中傳出來。

    有鼠疫,在傳播,在西城區,在每個可能高燒的人羣中發生着。

    人羣慌亂了。

    人們想逃,卻發現官兵守住了每一個出入口,他們無處可逃。

    人心惶惶間,諸人唯有惶惶然地跑回去,縮回自己的地盤,靜待事情的發展。

    誰曾想,入夜後,不知從何處傳來打鬥聲。

    尖銳的慘叫聲劃過夜空,重重撞擊在每個人的心頭。

    那些企圖潛逃的人,被威懾住了。

    一些膽大者,彎腰弓背趴在門縫中、窗縫前,偷偷往外看。

    目光所及之處,濃黑的夜色,漫天的繁星,風中化爲詭異猛獸的樹影,羣魔亂舞。

    今夜,無數人驚心動魄,難以入眠。

    “啪!”一羣金甲護衛踹開沉悶的大門,衝入院中。

    隱祕的角落中,衝出來幾道黑影,刀劍一閃,直刺而來。

    “砰砰砰!”刀刃砍在金甲上,撞擊出火花,一息間,分崩離析,化爲兩半,掉落在青石板的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一羣黑衣壯漢簇擁下的馮衛,望着闖入的金甲護衛,雙目赤紅,拎起手中的大刀,嘶吼而來,“去死吧。”

    霎時間,屋內陷入混亂的廝殺之中。

    賢王身側的金甲護衛威名遠播,實力不容小覷,短短一炷香時間,屋內的黑衣壯漢便被砍倒了一大半。

    雙方的廝殺如火如荼,從屋內殺到屋外。

    夜深了,通紅的火把圍繞在小院的四周圍,火光四射,宛若白晝。

    馮衛殺紅了眼,扭頭間,一襲藏青色錦袍的少年站在門口處,火光下,他眸色冷情,神色沉靜。

    明明面對的是一場搏殺場景,他卻彷彿在看戲般,氣定神閒,姿容高貴。

    如此,越發襯托出他的狼狽不堪來。

    “姬子墨!”他喚得咬牙啓齒。

    姬子墨眼神淡淡,“樊山一戰,我留你一命,是對我們兒時情義最後的仁慈。這一次不會了。”

    “兒時情義?”馮衛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我們哪裏還有什麼兒時情義。”

    “你是帝王的兒子,是天之驕子,我是臣民的兒子,從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們的身份地位便註定了。”

    “君臣之間,歷來只有利用與歸順。”

    “我……”他咬牙切齒道:“至始至終不過是一個陪讀學子,臣子,逆賊而已。”

    提及往事,他滿腔的酸楚涌上心頭,“何爲陪讀?”

    他啞然失笑道:“是你的喜好偏愛謹記在心。”

    “我們兒時的交情匪淺,是我小心翼翼一點點奉承恭維而出的,如今的我,是逆賊之子,是叛臣,你反過來與我攀交情,真是……好笑。”

    最後兩個字,他加重了語氣。

    說這句話時,他的眼神,閃過決絕之意。

    他忽然伸手從腰間掏出一枚信號彈,舉過頭頂,面目猙獰,陰笑道:“姬子墨,你以爲自己勝了嗎?”

    他語調輕快,神色癲狂,說話間,一手便要去拔信號彈的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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