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輕飄飄的煙霧在燈罩上盤旋,陸喻長出一口氣,沁人心脾的西瓜味令人陶醉。

    陸喻轉身走出洗手間,等候在外面的程纓百無聊賴的玩着手機,看到陸喻之後下意識向前走去。

    “你好慢。”她邊說着邊取下了耳機。

    走廊並不寬,這裏坐的大部分都是等待女友的男人,還有帶着小孩稍作歇息的家長,所有的長凳幾乎被擠滿,承受着他們的價格本不應該承受的壓力。

    忽然,一個小男孩猛的伸出一隻腳,橫亙在程纓的腳前,陸喻眼睜睜的看着程纓的身體傾斜,然後猛的向前倒去。一切幾乎是在眨眼間,陸喻只來得及說了一聲“我靠”。

    伴隨着小男孩的怪笑,陸喻趕忙上前扶着她的胳膊,程纓面無表情的擡起頭,陸喻正想安慰她,本以爲就算沒有眼圈微紅也會有些受委屈的樣子,可是後者只是冷着臉說了一句“我靠”。

    ?

    陸喻覺得有哪裏不對,可是看着程纓拍了拍膝蓋,撥了撥頭髮,風輕雲淡的樣子好像又沒有什麼不對。

    小孩衝陸喻做了個鬼臉,然後快速抱着他旁邊父親的膝蓋坐下,搖晃着兩隻小腳,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而他父親,只是呆板的看着手機,絲毫沒有對面前的事表示關心,就像下了開水的死豬。

    “你沒事吧。”陸喻扭頭看向程纓。

    “沒事。”她依舊沒什麼表情。

    小孩又嬉皮笑臉的衝陸喻做了個鬼臉,陸喻緩緩走上前,一時間他竟然想不到有什麼方法可以合理的解決這件事,抽那小孩一巴掌?不行吧,到沒人的地方可以這麼幹,這大庭廣衆之下抽小孩怕不是想上明天的抖音熱搜,就這麼算了?不對吧,程纓白給人摔了?

    “能不能管管你的孩子。”陸喻沉聲說道。

    “你女朋友不是說了沒事了?小孩子嘛。”男人收起手機,擡頭看向陸喻,他臉上的胡茬和兩鬢少許的白霜深刻表明這是一個在社會摸滾打爬多年的男人,臉上帶着所謂成熟男人的倨傲,他把小孩掩到了腋下,或許他覺得這一刻保護孩子的行爲充滿了男人味。

    “道歉,快點。”陸喻顯然沒有多少耐心,有些煩躁的說道。

    也許是陸喻的語氣過於凌厲,也許是小孩從沒見過陸喻這麼較真的大人,從他嫺熟的絆人手法來看他肯定是有幾次作案成功的經驗,小男孩竟然忽然一下子哭了出來。

    有些老狗就是這樣,在看到小狗受挫的時候,總會第一個站出來呲牙咧嘴,因爲在動物世界裏,從來沒有對錯,只有那DNA和麪子是纏繞彼此之間的鐵鎖。

    當小男孩哭的一剎那,成熟男人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釁,他猛的一下子站起來,期望與面前這個不知輕重的年輕人對峙一番,也許對方會恐懼於他被歲月磨礪的眼神和高大的身材。

    可站起來,尷尬的事情出現了,這個年輕人似乎要比自己高出不少,肩膀也更加寬闊。這個年輕人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似乎在質疑他站起來有什麼用。

    “你想幹啥?”陸喻警惕道:“讓你孩子給我朋友道歉,快點。”

    被一個年輕人大庭廣衆之下這樣說教顯然已經觸及了底線,男人整了整皮帶,孩子躲在他的後面,不時的冒出個腦袋,在小孩看來,冤種父親似乎就是他的避風港,無論他殺人放火還是打家劫舍,冤種父親總會擋在他的身前。

    程纓扯了扯陸喻的衣角,輕聲道:“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浪費時間。”

    “這種人”“一般見識”,這一連串的詞語就像一柄榔頭砸中了老狗的尾巴,他皺了皺鼻子,眼神愈發凌厲起來。

    “你瞪我幹啥,道歉啊。”陸喻往前湊了一步,這是個極爲挑釁的信號,男人甚至能聞到這個年輕人身上淡淡的西瓜味。

    “多大點孩子,有沒有禮貌。”男人抿着嘴脣說道:“父母怎麼教的?”

    陸喻愣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想父母是怎麼教的,他的父親,一個退役老兵也是生意人曾經告訴他:碰到傻逼,就揍他,不能讓人欺負了,揍完了老爹給你擦屁股,但是你不能自己犯賤欺負別人。

    對哦,陸喻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了,揍他。何況禮貌是給有禮貌的人準備的,對所有人有禮貌在陸喻看來不是一種修養,那是好欺負的傻子。

    “你要麼道歉,要麼讓我抽你兒子一巴掌。”陸喻笑道:“我爸教我做人要講道理,我朋友摔了那麼大一跤,抽你兒子一巴掌算很講道理吧,來,小朋友,你告訴哥哥,哥哥講不講道理?”

    程纓在他身後,看着面前這個有點孩子氣的男人,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心說道你是真他媽講道理。

    “你什麼意思?”男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嘴脣上的鬍鬚都在微微顫抖。

    “我什麼意思?”陸喻略仰起頭,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眯着眼睛說道:“要麼道歉,要麼我抽你兒子。很合理吧?”

    空氣中的每個分子似乎都在激烈的跳動,男人似乎忍受不了自己兒子期待的目光。猛的推了陸喻一把,陸喻往後趔趄了一下,他有些詫異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心說你這老比登真敢跟我動手啊。

    “你他媽的。”陸喻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你再動我一下試試看。”

    程纓拉住陸喻的胳膊,衝陸喻搖了搖頭。她顯然不想把事情鬧大,附近已經有人開始圍觀了,他們手機裏的攝像頭都是斷章取義的利器,可以把黑的變成白的,也可以成功的塑造一個年輕混混對一個帶着孩子的父親悍然出手。

    陸喻漸漸鬆開了手,他下意識的憤怒讓他自己也不明所以,可就像雄獅總在獅羣前與對手一決生死,世界上總有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讓人奮不顧身的上頭。

    “你這是幹什麼呀。”一個女人焦急的聲音傳來:“你要打人啊?”

    陸喻扭頭一看,一個帶着眼鏡與男人年紀相仿的女人從洗手間那邊走了過來,紅邊框眼睛和燙染的頭髮讓她看上去腦袋和自己有些分量的肚子一樣寬闊。

    “媽媽。”小男孩像是看到了另一個救星,立馬撲到女人的懷裏,有些得意的看着陸喻,似乎他心中的兩座大山已經就位,冤種父母成了他最堅實的堡壘,他神兵在手,他無堅不摧。

    “道歉,你孩子把我朋友絆了一跤。”陸喻淡淡說道。

    女人看着自己孩子臉上的淚痕和紅紅的眼眶,頓時心疼的把他抱在懷裏,用手掌輕撫他的後背。

    “他纔多大點孩子,你剛纔還想打人是吧?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這樣啊?”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