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麼?”
“串肉。”陸喻隨手抽了張紙擦了擦回覆道。
“媽的,你說的重要的事就是串肉?”李嘉艾躺在牀上,氣的狠狠用腳後跟踢了踢牀墊。
“串肉不重要,重要的是喫。”陸喻想了一下,又補充道:“不串我不太好意思喫。”
“你還有不好意思的事呢。”
“當然有的。”
陸喻把手機放在口袋裏,坐在藤椅上,點了一根菸。
今天是學生難得的假日,機構會爲他們準備一頓燒烤,老師負責串肉,陸喻看着這幫人一個個坐在那專心致志的樣子,忽然心裏有點不好意思,於是直接扭頭進了機構。
“你溜號了?”程纓臉上帶着一絲笑意,迎面走來的她手裏提着一箱可樂。
“上廁所。”陸喻解釋道。
“三回了。”程纓漫不經心的說道:“我看你從後院回來三回了。”
“今天太熱了,水喝的有點多。”
“可樂喝不?”
“喝!”
“不給。”程纓冷笑道:“水喝太多了。”
陸喻有些尷尬,看着程纓將可樂放在吧檯上,素白的手指被勒出一條條紅痕。
“考試解決了?”
“解決了。”程纓嘆道:“明天早上提交。”
“那就好。”陸喻抽了口煙。
“別在機構裏抽,影響不好。”
陸喻擡頭看到學生們已經在課間休息,一個個好奇的在樓上看着他倆。
程纓拍了拍陸喻的肩頭,示意他跟她走。
他聳聳肩,跟着她走了,溫順的就像薩摩耶。
程纓挽起袖子,胳膊纖細,但幹起活來卻很利索,她似乎幹什麼事都很利索,相比於陸喻東看西看的幹活方式她的效率明顯要高很多。
肉在水中泛着油花,一個接一個被鐵籤刺穿。
“陸喻。”生活老師王森叫道:“你又在磨洋工了。”
“哪有。”陸喻冷哼一聲:“文化人的事能叫磨洋工嗎。”
“你手都沒起泡,肯定是磨洋工了。”王森調笑道。
“皮膚好。”陸喻把手往水裏沉的更深了些。
烤架已經架好,火光在木炭上跳動,程纓隨手揩去臉上濺到的水點,陸喻看着她,頭髮幹練的紮成馬尾,不知是不是蹲的太久的緣故,臉上好像開了些桃花。
肉串終於串好,程纓撐着腿站起來,看着揉着腰的陸喻,驚奇的說道:“你居然沒跑?”
“不是你讓我好好串的嗎?”陸喻有些委屈的說道。
“這麼聽話?”程纓嘴角掛起一絲莫名的笑意。
“聽他個錘子話。他一直盯着烤架發呆。”黨子山黑着臉說道,雖然他臉本來就是黑的。
程纓和烤架在一個方向,跳動的也從來不止火光。
程纓找了張藤椅坐下,陸喻也恰到好處的找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
“你明天有什麼打算?”程纓忽然說道。
“明天,明天再說唄。”陸喻攤了攤手:“你還挺能幹。”
“還好。”
“挺好。”
陸喻察覺到空氣中有些尷尬的氣氛,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是會跟程纓把天聊死,他永遠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麼。
夏日的晚風已經有些溫度,後院的柵欄之外是藝術區修的一條假火車道,鐵軌躺在石子上,從這裏可以看到鐵道盡頭的太陽。
“你說這條鐵軌的盡頭是什麼。”陸喻喃喃道。
“是藝術區的外牆,就在樹林後面。”程纓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你這人好沒情調。”
“情調?”程纓擡起頭,她的側臉很好看,眼睛很大,大的可以盛下夕陽的溫存,她眯了眯眼睛繼續說道:“情調明天再說唄。”
學生們已經下課,走在後院看着機構的副校長和李良一起烤肉,他似乎很擅長這種野炊式的料理,叼着一根菸,寬大的短褲奔放的髮型就像燒烤攤上的臨時工。
後院逐漸嘈雜起來,火光在夕陽中似乎變的更耀眼,人氣和煙火氣混在一起,晚風也吹不來幾絲涼意。
陸喻不緊不慢的抽着一支菸,程纓坐在他身旁玩着手機,他們都很安靜,彷彿與世隔絕。
人海里,多的是隨波逐流的嘈雜,難得的是固執的一起平靜。
烤肉的香味奇怪的沒有引起陸喻的食慾,第一盤烤肉已經被衆人哄搶完了。
“你不喫嗎?”陸喻看着程纓說道。
“我羊肉過敏。”程纓伸了個懶腰,衣服微微上提,露出雪白的腰。
“是嗎?那真可惜。”陸喻嘖嘖道。
屬於少男少女們的狂歡很簡單,就算每個人也分不到幾串肉,就算烤的很慢,但每個人都很開心,開心的不僅是難得的假期,或許還有彼此聚在一起的熱鬧,人是羣居動物,早在祖先們拿棒槌找對象的時候就是了,那時候人們用擁抱度過寒冷的冬夜。
男生女生們之間的羞澀,男孩彼此之間一聲聲哥們,這好像就是青春的全部了。
大家總是樂意於看到老師除了在課堂外的另一面,年輕的藝考老師也樂於跟長相姣好的異性學生談天說地。
“你不去湊湊熱鬧?”程纓擡頭,晚風撥弄着她的鬢角。
“我不喜歡熱鬧。”陸喻靠在藤椅上,微微出神。
“我也不喜歡。”程纓歪了歪頭。
他們像是遊離在狂歡之外的幽靈,這場聚會似乎與他們無關。
黨子山正跟漂亮的學妹攀談着,不時的做出幾個誇張的表情,李良叼着菸捲,在燒烤架前忙碌,曾遠崇正在“勇闖天涯”,大聲鄙視着只能喝可樂的學生,播音班剛畢業就回來代課的大學生正在跟一堆女生談天說地...
陸喻和程纓安靜的坐在一隅,即使有上前搭話的人也只是微笑致意,那還是程纓,陸喻乾脆就裝沒聽見。
“有點累了。”陸喻打了個哈欠。
“你什麼都沒幹。”程纓喫着香腸說道。
“人太多了,晃來晃去我看的累。”
“我沒晃,不然你看看我?”程纓調笑道。
“好啊。”陸喻很認真的用手撐着下巴,注視着程纓,二人的目光在空氣中被晚風纏繞在一起。
“你還真看?”程纓翻了個白眼。
人和人是海上漂浮的孤島,人羣形成了大陸,漂泊在外的人則變成了羣島,再小的羣島也有海鳥落腳,月亮也會爬上它們最高的山脈,它們沒什麼不一樣,它們只是喜歡一起在海面上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