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很冷,冷的陸喻打了個寒戰。
李良坐在桌子後面,整個人幾乎都嵌入了真皮座椅裏。
“什麼時候能解決,之前提交的數據還算數嗎?”他叼着一根菸,眉頭緊皺。
程纓坐在窗邊,臉上的顏色白的煞人,卻依然恬靜,她好像什麼時候都很淡定,陸喻從來沒有見過她有過多的欣喜或者悲傷,彷彿她永遠處在情緒的中間域。
陸喻一言不發的抽着煙,他看向窗邊坐着的女孩,這個女孩臉上沒有太多的失措,提及時也僅僅只有苦笑。
“麻煩了。”李良嘖了一聲。
“怎麼說?”
“有些人失敗了有些人成功了。”李良摩挲着下巴:“那邊說讓用郵件發過去。”
“中傳美術考試的失誤已經衝上熱搜了。”程纓看着手機說道:“一部分學生拆了密封的畫紙之後,發現app裏壓根沒有考題。”
美術考試的畫紙是學校專門郵寄的,需要在開始後在攝像機面前拆開密封條,如果早拆開會被視爲作弊,可一但拆開了但沒拿到題目,在攝像機面前乾瞪眼,無異於考試作廢,而這種密封畫紙的郵寄可要再費時間,短時間內根本拿不到第二張畫紙那
“這個小藝幫根本就是臨時弄出來的。”李良臉上有些怒意:“之前的四川的考試bug也很多,太不負責任了。”
“app做的並不完美,沒辦法容納太多人一起考試。”陸喻沉吟道:“上架前他們沒做過服務器測試嗎?”
“從政策發佈到軟件上架,一共也沒多少時間,不過我確實好奇它怎麼招到的藝考的標。”李良點了一根菸,深吸一口。
“可能是779。”陸喻嘆息道:“太不負責任了。”
確實不負責任,幾萬人的命運被拿捏在一個並不穩定的軟件裏,幾乎沒有任何測試版本,卻承擔了藝考的整個流程,小藝幫app的端口應該並沒有達到標準,大部分學生在同一時間涌入只會造成崩潰。機構裏已經有不少學生在川傳,川影的考試中出現斷開連接或者提交失敗等情況。
但是,對於這種崩潰,是沒有任何辦法的,因爲疫情的緣故,線下考試根本不可能開放,萬一開放有可能造成疫情的二次爆發,孰輕孰重,無論是學校還是國家心裏都自然有數。
“再試試重新提交。”
“考試入口已經關閉了。”程纓無奈的搖了搖頭:“時間已經截止了。”
李良癱坐在椅子上,他的面前已經堆滿了菸頭,一串串的菸灰搖搖欲墜。
“我記得,考試不是有錄像嗎?雙機位,應該有一個拍着紙上的內容。”陸喻忽然說道。
“錄像,對,錄像。”他忽然一拍腦袋:“我們可以上傳錄像啊。”
考試要求雙機位架設,一個對着臉一個對着試卷。兩個攝像頭裏必須出現彼此,這是預防作弊的,現在卻儼然成爲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在程纓身後的攝像頭是可以拍到紙上的內容的,只不過並不清晰。
“不完整。”程纓嘆了口氣:“一部分被我的背影擋住了。”
“只能先提交錄像了。”李良嘆了口氣:“考試不可能重開,這樣無論難度還是公平性都更難以把握。”
“然後再配上郵件?證明沒有修改?”程纓不知何時披上了一條毯子,屋內的溫度實在太低了,李良總是把溫度開的很低,明明是夏天卻冷的像冰窖。
“我再問問。”李良沉默了一會說道。
...
程纓走在走廊裏,每個教室對着走廊都是落地窗,窗戶用捲簾遮蔽着,透過縫隙擠出來一點光。
走廊空蕩蕩的,因爲沒有開燈的緣故顯得昏黑一片,教室的隔音性極好,這裏的一切都是沉默的。
她慢慢走過那些她曾經上過課的教室,走的好慢,慢的好像足足有那麼一兩年。
對於別人的勸慰她總是笑着說沒事,可是怎麼能沒事?只不過世界上的可憐人多了去了,旁人只會說一聲可憐,可明天能看到太陽照常升起,卻看不到多少人還在掙扎,多的是人死在光照不到的地方。
她走下樓梯,洗手間裏,冷光的照射下,她比她想象的還要淡定。
她看着鏡子前的自己,依然精緻的妝容,披肩的頭髮就像一個大家閨秀,有些單薄的嘴脣露出了一個刻意的笑容。
“你怪笑什麼?”一個男生詫異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陸喻一臉緊張的看着她,她扭過頭。
“沒事,想笑。”
“其實你想哭也可以哭的。”他猶豫了一會說道。
“嗐。”她輕嘆道:“多大點事。”
“那你靜靜?”他轉身逃進了廁所。
廁所沒有任何水聲,從他進去到他出來,一直沒有。
“你不洗手嗎?”她想到了什麼似的,看着出來的陸喻說道。
“哦對,對,洗,洗。”
他洗的很粗糙,粗糙的就像他從來沒有細緻過的心思和蹩腳的藉口。
程纓看着他,忽然有點想笑。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給他發那條微信,可能是無助時的一時興起?她自己也不明白,同樣,她也不明白他爲什麼會這麼快回來。
就像他也不明白爲什麼不喫完那份海鮮炒飯一樣,明明他沒喫飽,明明海鮮炒飯也很好喫。
可是,人生從來沒有突如其然的再見,每一次再見都是冥冥之中的奔赴。
“我得去穿肉了。”陸喻甩了甩水:“他們晚上要燒烤。”
“去吧。”程纓淡淡說道。
有些時候,話不用說的很多,甚至可以很少,少到把心包裹起來,包裹的嚴嚴實實一絲不苟。
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直到眼前什麼也看不見,程纓看向鏡子,用一隻手捂着臉,水龍頭的水仍在流淌,流淌的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