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早。”陸喻帶着黑眼圈,打了個哈欠。

    “你困不。”哈欠彷彿會傳染,張梓琪也打了個哈欠。

    “你說的不是廢話。”陸喻用手指了指天:“現在可是早上六點。”

    天上還掛着未眠的星子,白與黑在晨昏線上交織。

    “這離機構太遠了。”張梓琪嘆了一口氣:“早上還打不上車。”

    陸喻聞到自己的衣服上有些莫名的香味,使勁聞了聞,那是一股埋藏在森林裏的幽香,獨特的冷杉氣味讓他心頭一顫。

    “昨晚上誰送我回去的?”

    “程纓啊,我們那會剛開局,讓她送你回去的。”張梓琪突然激動的說道:“有人接單了。”

    陸喻的心頭傳來莫名的悸動,他已經記不起昨天晚上發生過什麼,只記得那冰塊在酒杯中搖晃,程纓的眼神比酒還醉人。

    他看了看天上那輪殘月,它稀薄的快要消失在空氣中,帶着昨晚的旖旎和浪漫。

    “我昨天有沒有說什麼話?”陸喻呆呆的問道。

    “沒有啊。”張梓琪揉了揉頭髮:“你昨天可嗨了,就是酒量有點拉。”

    她歪着腦袋想了一會,看向陸喻,認真的說道:“不是有點拉,是特別拉。”

    陸喻:“...”

    他鬆了口氣,總歸是沒說什麼不該說的。

    車很快就到了,他靠在座椅上沉沉睡去,閉上眼後好像能看到些朦朧的東西,比如近在眼前的女孩。

    太陽喫力的爬上閣樓,陸喻被張梓琪晃醒。

    “到了?”陸喻又打了個哈欠。

    “到了。”

    早上的風還是有那麼些涼意,陸喻在他常去的那個購物機買了兩瓶咖啡,隨手扔給張梓琪一瓶。

    “今天要上什麼課?”

    “他們要先早讀吧。”張梓琪想了一會:“給他們拉片吧。”

    機構裏已經有開始練聲的播音生,陸喻熟練的點上一根菸,在想起來什麼之後,又迅速的掐掉。

    張梓琪坐在工位上,看着一旁翹着二郎腿的陸喻,拿出鏡子開始化妝。

    “都怪你們非拉我出去。”她仔細描着眉:“我連妝都沒化。”

    “都怪你拉我起來,”陸喻翻了個白眼:“我困的要猝死了。”

    “這可是你昨天答應好的。”張梓琪抿了一下嘴,笑嘻嘻的說道:“等會你給他們拉片,我在後面睡覺。”

    “我不適合當老師。”陸喻嘆息道:“我沒什麼耐心。”

    “什麼事都有第一次,我看他們還挺喜歡你講的。”張梓琪想了一會:“好多人問我要你微信想問你問題。”

    陸喻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他們喜歡的是他們認爲的牛逼人物,這跟誰講沒關係,要是能把賈樟柯請過來,打個哈欠他們也認爲這是頗具深意的大師風範。”

    人們總是會盲目跟從自己心裏的大佬,彷彿大佬們每一句都是金口玉言。

    “我不太明白,”陸喻皺眉說道:“他們明明就不適合這個,也沒有天賦,爲什麼要給他們畫大餅呢?”

    張梓琪看向他,嘆了口氣說道:“不畫大餅他們哪來的動力學呢?”

    “這不就是釣魚嗎?”陸喻不解道。

    “有區別,如果不學這個,他們的文化課根本不夠參加高考。”張梓琪繼續塗着口紅:“學了這個,至少能上個大學。”

    “不是專業的那幾個大校,這個專業考進去了有什麼用?”陸喻用手撐着腦袋:“畢業了進廠打螺絲嗎?”

    “然後當老師唄,”張梓琪想了想:“比如我,繼續給下面的人畫大餅。”

    陸喻抿了抿嘴,這個專業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生態圈,他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一言不發。

    隨着鈴聲響起,陸喻和張梓琪一同進入了教室,學生們懶散的在座位上坐着,目光裏滿是疲倦。

    “這節課讓你們學長替我上,我也聽聽。”張梓琪直接坐向了最後一排,擺出乖乖的學生樣。

    “得了吧姐,你大我幾歲了。”陸喻嘆了口氣,坐在了講臺的座位上。

    張梓琪屬於那種甜美長相的女孩,個子並不高,坐在學生里居然沒有什麼違和感。

    陸喻打開手機投屏,放了陳凱歌的《百花深處》

    “仔細看鏡頭和隱喻,記在本子上,一會我要問。”

    陸喻說着也坐到了最後一排。

    “我靠,甩手掌櫃。”張梓琪不滿的推了陸喻一把。

    “這片子不錯的,”陸喻看向已經開始的充滿年代感的鏡頭,感慨道:“這是我分析的第一個片子。”

    那時的陸喻,也是個滿眼都是光的少年,自信的在本子上記錄出自己的想法,好像讀懂了這個電影就懂了電影世界。

    百花深處講了一個關於老北京的故事,說的是一代人的執着與堅守,陳凱歌在裏面運用了大量的意象化守法,作爲電影節短片的壓軸之作,足夠顯露大師風範。

    “你當時和他們最大的區別在哪?”張梓琪悄悄戳了戳陸喻的胳膊。

    “區別?”陸喻看向那塊當年自己也聚精會神觀看的熒幕,喃喃說道:“可能是純粹吧,也可能是我真的熱愛。”

    他看向臺下的學生,每個人都聚精會神的在本子上寫些什麼。

    他嘆了口氣說道:“我不會想我能憑藉它獲得什麼,不去想我能靠它怎麼人前顯貴,我只是單純的熱愛。”

    “這跟別人描述的不一樣啊。”張梓琪看向陸喻,那一雙杏眼裏帶着些俏皮:“他們說你可能裝了。”

    “那不是裝。”陸喻輕敲桌面:“是我沒有閒心思操心除了這件事本身的所有事情。”

    “你要好好努力。”張梓琪拍了拍陸喻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以後你發達了,我就可以說那是我帶出來的學生,我就可以裝了。”

    “拜託大姐。”陸喻嘴角一撇:“你教我什麼了。”

    “我是不是帶過你一節課。”張梓琪認真的說道:“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陸喻翻了個白眼,不懷好意的看向她:“今天你要聽我講課,所以我是你的爹,是這意思嗎?”

    “纔不是!”張梓琪氣急敗壞的推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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