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會是她。
等陸喻從混沌中醒來,星星已經爬上了樓頂。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這夢做的。”他自嘲的搖了搖頭:“都開始張冠李戴了。”
片刻後,他還是打開了手機,給程纓發了一條微信:“你去過海南嗎?”
那邊很快回復:“很久以前在夢裏去過。好像在什麼亞龍灣?”
陸喻只感覺一陣驚雷在腦子裏炸開,他無法描述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無意中發現了傳說中的桃花源。
那年夏天,他差點遇難的地方正是亞龍灣。
陸喻呆滯的從煙盒裏抽出一根,可打了幾次火卻險些燒到自己的下巴。
“這不可能...”陸喻喃喃道:“絕對不可能。”
她爲什麼會知道亞龍灣?陸喻的腦子從未這麼混沌過,他猛吸了幾口煙,後背微微發涼。
突然其來的鈴聲打破了陸喻的思考,他趕忙下樓來到大門口,看着門禁視頻裏的女人嘆了口氣。
“媽,你又不拿鑰匙。”
“你怎麼現在跟你爸一樣囉嗦。”女人翻了個白眼:“今天你還沒去你爺家?”
陸喻搖了搖頭說道:“我今天查成績去了。再說,我認爲沒必要去,他又不喜歡咱家,咱家還上趕着送?”
女人輕輕嘆了口氣:“喜不喜歡是別人的事情,我們只做我們自己就夠了。”
陸喻眉頭一挑,笑着說道:“媽,你跟我真像,總是把甩鍋這種事說的理所應當。”
“打嘴。”女人啐道。
“得了吧,我都看出來了,”陸喻攤了攤手:“無非就是拿我擋刀唄,你自己怎麼不去啊。”
“我去?我去怕給他氣出點什麼。”女人驕傲的擡起頭。
“所以你就確定我不會把他氣出點什麼?你怎麼敢的。”
“你不會。”女人狡黠一笑:“你很善良,雖然平時扯了點。”
“這話聽着可真不中聽。”陸喻嘆了口氣。
陸喻的房間在二樓的拐角,他鑽入房間裏,看着手機上機構已經急忙張貼出的喜報,嘆了口氣。
老實說,他其實並不喜歡機構的某些做法,他對於機構唯一的感情只在於李良,可李良雖然是校長,卻是個除了授課什麼也不管的主,他太醉心於播音和指導學生,機構的大事小事很少過問。
看着喜報裏自己的照片,這本應該讓所有學生驕傲的東西在陸喻看來卻感受不到絲毫喜悅,導演的合格證,一切都是牛頭不對馬嘴。
不是說陸喻做不了導演,相反,陸喻在導演這方面有極強的能力,甚至在上課的時候,大部分內容都是關於導演專業,可陸喻本身並不感興趣,在他眼裏,導演只是有個好聽的名字,而這名字後的繁瑣不言而喻。
從劇組人員的敲定,到分鏡頭腳本的劃分,對劇本自身的理解,現場調度,演員的情緒引導,拍攝現場的即時指導,相比編劇交完劇本就完事,頂多要修改一下來說,導演承擔了一個劇組裏太多的社交責任和情緒引導。而陸喻最不喜歡的恰恰就是社交,他喜歡揹着光坐在幕後,安心書寫下自己的故事。
谷</span>“學長,我想請教一下如何可以使故事更有情感很豐滿?”
“閱歷。”陸喻如是回覆道。
“什麼閱歷。”
“什麼閱歷都有,比如我去臥龍寺,在那裏我就明白了宗教的信仰和人心的虔誠,這些東西豐富進去會給故事質變,對於一個故事來說,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再真也變不成真的。”陸喻百無聊賴的敲下一段話,把那個學生設置成了消息免打擾。
他重重的躺在牀上,腦海裏卻是那滔天的兇浪,海水裹挾着身體,而回眸時卻是程纓的臉。
這本身就是一件毫無邏輯的事情,甚至如果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那就要推翻這十九年來的所有義務教育。
“你在幹嘛?”他給程纓發了條消息。
可消息卻如同石沉大海,聽不見一點回音,陸喻納悶的看了看錶,此時不過八點,正常人都不會睡覺。
仔細想想,她除了說夢到過亞龍灣,其他也沒什麼,也可能真的只是巧合。
正當陸喻思索時,陸喻的母親推開了房門。
“怎麼看起來心情不怎麼樣?”女人笑着說道:“不是過了嗎?聽說還過了不少。”
陸喻懶洋洋的說道:“導演,有什麼用?”
“你不是挺行的嗎?我記得你之前每次作業都是自己連編帶導。”
“那是我不信他們。”陸喻攤手說道:“你真覺得那些人能還原我的劇本?得了吧,他們只會問我怎麼辦,連點自己的主意都沒有,還導演呢?場記都做不了。”
“我聽李良說了,說你想復讀。”女人平靜的說着,說出來的話好似晴天霹靂。
有些話適合沉重的說,有些話適合輕描淡寫,一個母親對一個孩子說復讀這種話顯然是不適合用輕描淡寫的語調,但她還是這麼做了。
“你都知道了?”陸喻心裏咯噔一跳,老實說,他完全沒有想好如何將這件事告訴父母,李良這話屬實是一下子把話說到頭了。
“我早就知道了。”女人笑了,狡猾的像一隻狐狸。
“什麼時候。”
“今年三月。”她看向窗外:“那種表情,那個狀態,與最早的你無二,當時我就知道。”
女人不知道自己兒子什麼時候抽菸的,那是比最早的時候更濃的霧,將他與世界隔離,很多個早上,他的房間打開都像火災現場。
他早已經不再帶兜帽,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空洞麻木的眼神,再也沒打開過的窗簾,即使白天他也像披着黑夜。
而當她每每問起時,他只會刻板的帶着微笑說沒事。
父母和孩子在一起的生活就像是一場註定分道揚鑣的遠行,不知道在哪一個渡口,父母就會驚奇的發現,自己已經快看不到子女的背影了。
她慶幸,自己和兒子的性格如出一致,而當她不理解陸喻的時候,她會把自己帶入陸喻所面臨的情景,然後做出選擇。
她的選擇自然也就是陸喻的選擇。
女人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你什麼都瞞不過我,因爲你,是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