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混混沌沌,燈火被粘稠的黑暗包圍,陸喻在窗邊坐着,嘴上叼着一根菸。
“我中文還沒寫明白,怎麼寫英文?”陸喻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這條路意味着一切的一切都要被推翻再來,拿英語去記下自己心裏所想,可自己的英語水平真的夠嗎?
陸喻至今都記得那個什麼劍橋少兒英語,小學還是幼兒園的時候,老爹看完成績單笑眯眯的拍着陸同學的肩膀說道:“沒事,c之後還有很多字母,還有DEF呢。”
“可是他最低就是c啊。”陸喻欲哭無淚。
“...下次努力。”男人還是淡定的說道:“我早就給你媽說了這麼小學什麼英語,中國人憑啥學鳥語?都怪當年大清不爭氣。”
“你給兒子說什麼呢?”女人從洗手間出來,疑惑道:“什麼大清不爭氣?”
“我教育他呢,他不爭氣,你看看,才考c,我已經批評過了。”胖子臉色一變,板着臉說道。
年幼的陸喻呆呆的看着胖子,這一刻他不是西安的生意人,是四川最正宗的變臉嫡傳。
...
他抽着煙,去等待一場天光。
一夜的思考並沒有帶來什麼結果,人的執念很可怕,可怕的就像捕鳥蛛的網,無論怎麼掙脫都會越粘越緊,直到被束縛成繭。
而且這件事越琢磨,越有一種自己很虧的感覺。
那些攜程上的無數張機票,無數次在不同城市街頭的彷徨,那麼多的孑然孤旅,好像一切就要變成泡沫消失在天亮的時候了。
“再想想。”陸喻喃喃道。
他看着窗前樹枝間被割裂撕碎的魚肚白,一時間,這個從來主意拿的很死的男人感到從未有過的迷茫。
...
“程纓。”李良坐在電腦前,看着面色如常的女孩,他有些興奮的說道:“你文化課能考多少分?”
“一本線以上二十分。”程纓嘆了口氣:“可沒什麼用。”
“有用!”李良將電腦翻過來:“北電的製片系,你報名了吧?”
“什麼意思?考試不是取消了?”
程纓因爲沒有統考,無法憑藉文化課上大學,所以她幾乎填報了每一個專業,無論是編導還是播音,她都有一定的涉獵,相比於陸喻的極端考法,她就像是撒網式升學。
“對,文化課。”李良笑了,他指着招生簡介上的按文化課錄取說道:“他取消了考試對你來說是個機會,論專業能力,你是不如那幫正兒八經的製片學生,但是文化課啊,理科一本線上二十分,這幫填報製片的學生肯定大把的時間鋪在專業課上,等到知道考試取消,他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補文化課了,他們的文化課能有多強?但你不一樣,你的文化課可能真的會救你一命。”
李良摩挲着下巴繼續說道:“而且他的文化課錄取只針對報了這個專業的學生,不存在文化生搶佔名額的可能。”
當然,有校考的時候這便宜分數的背後是極爲強大的專業能力,可疫情取消了藝考,那就只剩下文化課,報名通道不會再開啓,就意味着程纓拿着一本線上幾十分的成績去跟一羣盯着文過專排平均分到不了一本線的專業大佬拼文化課。
混亂中往往會出現更多的機遇,這並不是一句虛言。
程纓的文化課來源於自身極強的定力和極爲靈敏的理科思維,論專業方面的能力和人文素養她是與陸喻相差甚遠,但論踏實,十個陸喻捆一塊也比不上程纓,如果說陸喻是個吟遊詩人,那麼程纓就是個嚴謹到極致的物理學家。
關鍵是,她對自己足夠狠,陸喻在藝考方面的努力更多的是他並沒有把藝考當作學習,就如同打遊戲一樣,對他來說是個享受的過程,而程纓在藝考中從來沒有斷過文化課的學習,在回學校的四次模考裏,她的成績從理科三百八十分到第四次模考提高到了五百四十多分。其中的努力不言而喻。
反觀陸喻,他與那些文過專排的專業大佬抱有同樣想法,文化課過了就完事了,四次模考缺席兩次,剩下的成績也僅僅是靠着語文和政史地勉強接近一本線,他天生沒有任何數學天賦,甚至慘到最後一次數學考了四十分,按他的話說,這叫上帝打開一扇門就會關掉一扇窗。
“別放棄,姑娘。”李良仔細盯着電腦屏幕:“我有預感,我有預感,我們這裏可能要出一個北電製片系的學生。”
“製片?”程纓微微咧了咧嘴角:“這是編導類的吧?”
“對。”李良看向程纓:“北電是全中國最好的製片學校,製片不同於陸喻那種創造型編導,它是對市場的宏觀策劃和劇組的細節勾勒,它需要的是足夠謹慎和細心,其實它更偏向理科。算是編導專業裏的異類。你確定你成績穩一本線上二十分吧。”
程纓點了點頭:“沒問題的,我估分在一本線上五十六分。”
“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等,我昨天在全國藝考機構之間的交流羣裏問過了,目前製片專業沒有比你高的文化課。”李良嘖嘖道:“大機緣啊,這真是大機緣。”
程纓在心中反覆念着製片這個名字,老實說,最開始報名的時候她並不對自己的編導專業抱有什麼希望,只不過是表演播音填完了拿來湊數罷了。
“一切等高考成績。”李良合上了電腦,點上了一根菸,長出了一口氣:“這麼久以來總算有件好事了。”
“陸喻昨天不是拿到合格證了嗎?”程纓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