睏乏的夜是慵懶的,人們躺着,什麼也不做。
等陸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身旁什麼也沒有,窗簾緊鎖着,房間像個幽深的院子。
手機上有程纓的微信,她已經先一步去了片場,讓陸喻好好休息。
他直挺挺的躺在牀上,沒有擁擠的牀顯得更冷。
牀上似乎還有她的香味,就像清晨還帶着夜晚露珠的花瓣。
陸喻打開洗手間,鏡子前女孩的梳妝用品凌亂的擺着,似乎顯示了主人離去的倉促。
熱水的溫度剛剛好,蒸汽開始在玻璃門上氤氳,陸喻站在水裏抽着煙,這時他才清醒過來。
下午四點,陸喻裹着大衣出了門,去了片場。
...
程纓和雅雅躺在被子裏,屋子裏靜悄悄,所有人都在午休。
“你覺得他喜歡我嗎?”雅雅忽然說道。
女孩的私密話永遠藏着心事,程纓有些犯困,但還是強打起精神看向面色蒼白不點妝容的女孩:“我不知道。”
她們坐了起來,開始一場小小的密談。
雅雅喜歡上了一個表演系的男生,可他的話就像是裹着刀尖上的蜜糖,總是讓人冰一陣暖一陣。
“是不是射手座的男生都這樣?”雅雅嘆了口氣說道:“我有時候感覺他是喜歡我的,但只是有時候。”
“陸喻好像也是射手座,就那個編劇老師。”程纓忽然想到:“也許你可以去問問他?他看起來不靠譜但是確實是個人精。雖然在某些方面有些神經大條。”
“他什麼時候來?”
“我不知道,我讓他好好休息來着。”程纓拉了拉被子說道:“你的意思是你得不到迴應?”
“不是得不到,是得到的很勉強。”雅雅想了想:“就像懶驢上磨那種,你打一下他走一下,偶爾還會耍性子原地發呆。”
大門開了。
男人身上的雪花在暖氣裏消融,他拍了拍衣服,冬天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帶傘,比起風雪,他更怕陽光。
隨着陸喻推開了臥室的門,他先是一驚,在看到兩個女孩穿戴整齊後才鬆了口氣。
“來這麼早?”程纓驚奇道。
“睡夠了唄,”他拉了張椅子坐下:“你們這什麼情況?”
“午休。”程纓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不過來的算是時候。”
“什麼意思?”
“哎,我特別好奇啊。”雅雅看着脫下大衣的男人說道:“你倆到底什麼關係。”
“這...一時半會說不太清。”陸喻將衣服掛在椅背上。
“陸喻,問你個問題啊,你們射手座的男生喜歡一個人是什麼表現。”程纓趕忙叉開了話題。
陸喻奇怪的看着她,心說什麼表現你自己不明白?
“他幹嘛用這種眼神看着你?”雅雅悄悄在程纓耳邊說道。
“...可能他覺得我問了一個比較白癡的問題。”
“什麼情況?”陸喻看向面面相覷的兩個姑娘,思忖片刻說道:“你的曖昧對象是個射手座男生?”
“還不算曖昧,”雅雅嘆了口氣:“我感覺若即若離,找不到自己的定位是朋友還是什麼。”
“我不信星座的啊,”陸喻抽着電子煙說道:“但我覺得他不喜歡你。”
“能讓你問出這種問題的人,他肯定不喜歡你。”陸喻擺了擺手:“世界上甚至連曖昧這種東西都不該存在,愛意是個很熱烈的東西,濃霧也藏不住,只有陽光下才能看見。”
“可是他會給我送花。”雅雅扶着下巴眼巴巴的說道。
“值幾個錢啊。”陸喻靠在椅背上:“那玩意又不貴,只有有情感附加值的花纔是珍貴的,要是按送花算,愛又不是一時興起,他要天天給你送花才說明喜歡你。”
“我就是在糾結,我感覺他特別好。”
“糾結?能說的上糾結的都稱不上是愛意,那東西很坦誠,坦誠到沒有猜疑。”陸喻笑着說道。
雅雅縮進了被子裏,半晌後探出個腦袋,看向身邊的程纓:“他說話一直這麼扎人嗎?”
“這還算好的了。”程纓摸了摸她的頭:“我都沒聽見他說你是傻逼。”
“你倆爲啥跟唱相聲一樣一唱一和。”
“誰知道呢,可能我們都比較坦誠。”程纓笑眯眯的說道。
窗外飄着小雪,可依然能看見路上的車尾燈,它們在雪中赤誠的通紅着,照着籠罩着霧的路。
...
漆黑的樓道里,外面的月光成了唯一的光源。
所有的拍攝任務都已經完成,只剩下最後情緒爆發的高潮。
雅雅坐在樓道上,看着面前的程纓,這時候已經不是程纓了,是程導。
她要爲她做最後的情緒引導。
“那我開始了。”程纓深吸口氣,注視着面前的女孩,說道:“你告訴我你爲什麼找不到情緒。”
“我感覺那種哭太難了。”
“你爲什麼不哭呢?”她冷笑着說道:“說實話你挺慘的。”
“哪慘?”
“我來告訴你吧。”程纓依舊冷笑:“你的人生就是一個悲劇,一個笑話...”
...
女孩哭的很慘,攝像機前,每一根血絲都撕咬着眼球。
“什麼情況。”陸喻喃喃道。
“情緒引導。”程纓看着鏡頭裏的畫面,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給罵的?”
“沒有罵,”程纓想了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在強化現實。”
對於情緒引導,程纓確實有自己的一套,不知道在樓道里發生了什麼,陸喻只能聽見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哭喊,接着程纓領着雅雅進來,在鏡頭前呈現情感爆發的高潮。
隨着最後一個鏡頭拍攝完畢,所有人在程纓打出“OK”的手勢之後歡呼起來。
陸喻安靜的看着這一羣人的狂歡,輕輕的笑着。
“殺青照,快過來,編劇老師。”場記看向準備推開門的陸喻說道。
“不用了,”他笑着擺了擺手:“你們拍。”
說着他就走出了房門。
“他不開心嗎?”雅雅看向身旁的程纓。
“他一直都是這樣,”程纓整理着自己的頭髮:“習慣就好。”
樓道里很冷,陸喻卻並不感到寒冷,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愛是坦誠的,他要在今晚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