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亦瑤臉色平常，帶着一絲雲淡風輕的冷傲，眸子始終不肯正面投向對方。
而莫斬的面罩，不知何時，已經悄然落下，佈滿溝壑的臉頰上，汗如雨下。
他的眉頭緊皺在一起，牙關微咬，不發一言。
孰強孰弱，似乎在這一刻得見分曉。
但，這次他手中的刀沒有碎。
因爲，這是仙器，臨淵！
“咳~”
“殘月有吞天之能，區區萬鈞之力，不過爾爾！”
禹亦瑤輕咳一聲，嘴角浸出一絲鮮血。
沒錯，她受傷了，這還是解封后第一次受傷。
沒有想到，讓她受傷的，並非天榜赫赫有名之輩，而是一個無名小卒。
只不過，她敗了嗎？
並沒有！
“蜀山固然強大，誅魔隕落之輩不乏仙人。”
“但可惜，這，不是上古。”
“爾等，也不過一堆白骨！”
“這是新的時代，獨屬於我的時代！”
“給我，敗！”
扭頭，將目光凝向莫斬身上。
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相看這位敵人！
隨後，玉齒微啓，言如春風，緩緩開口道。
在她的話語中，不充斥一點戾氣，卻全然是唯我獨尊的霸氣。
五湖四海盡英豪，梅枝一段敗天驕！
她，禹亦瑤便是傳奇。
所有，屬於這個時代，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一切，終將螻蟻。
“噗~”
應聲，莫斬感覺到手中臨淵刀的重力突然有些失控，隨後牙關一鬆。
緊接着，鮮血如雨，在空氣中凝結成霧狀。
臨淵刀迅速後撤，停在胸口處，梅枝緊跟其後，擊打而下。
隨後，莫斬的身體猶如斷線風箏一般，拋飛、滾落，最終落在地面上。
“螻蟻！”
禹亦瑤目光清冷，一雙眸子中完全沒有任何神采。
他看向莫斬，就真如看向螻蟻般，沒有任何做作。
都說過，阻道者死，還依舊冥頑不靈，一切都是自找的。
只見，禹亦瑤的步子緩緩動了起來，慢慢的踏向莫斬。
梅枝輕擡，下一刻就將取其性命。
“咳咳~”
莫斬拄刀，艱難的爬起，半跪在地面上。
胸口處，已經完全被鮮血浸染，臉上的溝壑已經開裂，露出紅潤的血肉。
望着禹亦瑤越來越近的步子，莫斬緩緩閉上了雙眼。
他，征戰一世。
從那場大火中廝殺而出，到用牙齒咬死第一個敵人。
再到如今，踏入化神期。
這一路登高，屹立在腳下的，是萬千具屍體積累而成。
空聞上人就曾評價他：沒有魔，比莫斬更像魔。
他今天所擁有的一切，全是靠自己雙手廝殺而出。
並非未嘗一敗，而是敗的太多。
但摸爬滾打，終究走到了今天。
現在，面對強大的禹亦瑤，他終究是不敵了嗎？
終究是窮途末路，告別這擁有的一切了嗎？
終究是……
不，就像他面對魔王荼夜的時候。
認爲已經解脫，已經能夠告別茫茫人世，去見自己想見之人。
但最終，荼夜還是倒在了他的刀下。
又或者是，某隻貓的評價：小莫同學，本身就是一個奇蹟，所以不缺乏奇蹟。
沒錯，他就是奇蹟，奇蹟就是他。
他，又怎麼會倒下！
“天刑第五式，我終於悟了！”
突然，莫斬的眼睛睜開，強大的自信再一次縈繞其中。
天刑爲他自創刀法，共四式。
分別爲：斬妖除魔，滅鬼誅害。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並不完整，在尋找第五式的機緣。
只可惜，毫無頭緒。
但在不久前，一絲契機的出現，讓他有了想法。
剛剛，被禹亦瑤擊敗，他回想自己的一生，瞬間明白。
正如那句話：蒼生如龍，方能渡己。
渡人即是渡己，渡世亦是渡家！
獨活一世，皆爲“蒼生”二字。
這也是他守護的信念！
所以，這一刀，那便是……
“天刑，蒼生！”
莫斬的膝蓋緩緩挺直，身體豎立而起。
臨淵刀握在手中，臉上充滿堅毅之色，被血染紅的脣齒微啓，緩緩道出。
“嗡~”
隨後，整片天地都彷彿受到了感召，發出顫慄的嗡鳴聲。
蜀山衆隕落於此的先賢、英魂們的意志和信念，再一次被喚醒。
擡手，刀起，彷彿與天地融爲一體。
“什麼，怎麼可能？”
雲淡風輕的禹亦瑤，突然停下了步子，眼中出現一絲驚訝之色。
這是……
蒼生法則，怎麼可能出現在一位名不經傳的化神期修士身上。
上一次所見，也是據她所知。
整個修仙界，領悟蒼生法則的只有一位修士。
那便是一一蜀州英豪楊伯龍。
但就算楊伯龍，也是在飛昇境時，獨立東海，鏖戰外敵後，方纔領悟。
現在，莫斬不過化神期，怎麼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
“我便是奇蹟！”
莫斬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微笑，隨後雙手持刀，重重揮下。
無法形容這是怎麼樣的一刀。
刀罡落下，萬靈生長，蒼生雀躍。
這一刀，是守護之力。
但最強的守護，便是擊垮一切敵人。
“零落，枯葉！”
望着莫斬無與倫比的一刀，禹亦瑤面色微變。
如果說，之前的莫斬是螻蟻。
那領悟蒼生法則後的莫斬，足矣與她一戰。
而且是在現在，她剛解封不久，實力未曾恢復的情況下。
這一刀給她的威脅，不比當年楊伯龍的那一劍遜色絲毫。
手中梅枝挽動，她也收起了輕視之心。
隨着靈力注入，魔氣再次滔天，唯我獨尊的氣息涌現而出。
霜雪瞬收，血月消弭。
取而代之的是一顆巨大的古樹，面對無情的秋風，緩緩葉落。
隨着最後一片葉落枯萎，時間彷彿定格，所有畫面歸於寂靜。
這是她的法則，按理說並不比蒼生法則遜色。
但可惜，這裏，本就是蜀山衆修士營造的主場。
落葉如蝶，秋風席捲，向着刀罡迎去。
蒼生又何妨，皆是螻蟻爾。
待到時間流逝，一切皆寂滅。
“叮~”
這次，沒有強烈的波動，也沒有天地異象。
枯葉和刀罡就這樣平靜的碰撞，空間彷彿沒有受到任何壓迫，依舊淡然。
蒼生如龍，枯葉成蝶。
本是毫不相干，卻相互碰撞。
守護與毀滅，終究陌路。
道不同不相爲謀，這，便是正、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