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留擡頭,看了眼前的袁神婆一眼。
“顧……顧大人。”袁神婆眼下是真正的畏懼顧長留,她跪在地上,“顧大人,你就饒了我吧,只要你肯饒恕我,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你覺得,你可以幫我做什麼?”顧長留瞥了她一眼,又將眼神放到別處。
袁神婆看了顧長留一眼,想了想,說道:“我知道顧大人您不信鬼神,也不敬鬼神,但是這天底下,信仰鬼神的人卻很多,我雖然本事低微,但也有幾分本事,您總能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你都說了自己本事低微,還怎麼幫我?”顧長留又說了句。
袁神婆匍匐在地,身體顫抖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想要祈求顧長留開恩,饒她一命。
“起來吧。”
良久,顧長留的聲音,從她的頭頂上傳了下來,“你我好歹是同鄉,我怎麼會殺你呢,你雖然本事低微,但你看起來還算個好學之人,我的確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請大人指示!”
袁神婆直起上身,卻不敢起來,依舊是跪在地上。
“首先,我要你的忠誠。”顧長留看着她的眼睛,說道。
“老身定然會忠誠於顧大人,絕無二心。”袁神婆連忙發誓。
“跟我來。”
顧長留說着,擡步走了出去,袁神婆連忙站起身來,跟上了。
出門見到明媚的陽光,她眼淚差點又落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這漆黑陰森的牢籠,這鬼地方,她是不想要再待了。
“認識你也有這麼久了,你到底叫什麼名字,本官還不知道。”顧長留閒庭信步,邊走邊問道。
袁神婆卻是不敢怠慢,只說道:“老身沒有名字,爹孃把我生下來後,就叫我丫丫。”
“那你是怎麼走上神婆這條路的?”顧長留又問道。
“此事說來話長。”
袁神婆看了顧長留一眼,有些東西,她藏在心裏,不願意去回想,因爲每一次回想起來,一顆心就酸楚不已,隱隱作痛。
“那就長話短說。”
顧長留說着,走到院子中的石桌旁坐了下來,石桌旁邊有一棵花樹,這會兒開滿了粉紅色花。
袁神婆擡眼望去,面前這人一身青色的官服,坐在花樹底下,微蹙着眉頭,英氣逼人,真是好一個濁世佳公子。
“說來你肯定不信,其實我以前成過親,而且我丈夫家境還頗爲富裕,是咱們那一塊的大戶。”
袁神婆在他的對面坐下,她目光看向遠處,緩緩說道:“我年輕時候長相頗佳,算是十里八鄉一枝花吧,一到及笄,媒婆們蜂擁而來,差點沒踏破我家門檻。
我記得我十六歲那年就嫁人了,後來生了個女兒,夭折了,再後來,我又生了個兒子,兒子洗三那天,父母坐牛車過來看我,遇到泥石流,死了。
沒過多久,兒子感染了風寒,也死了,再然後,我丈夫出去喝花酒,跟人發生衝突,被人殺了。
之後,婆家的人覺得我不詳,克父克母剋夫克子,算命大師說了,我婆家之所以遭此厄運,我丈夫之所以會死,都是因爲我,是我剋死了他們。
那天,婆家將我捆起來,點燃了柴火,我驚恐至極,以爲我就要死去,可老天爺也不肯收我,火燒起來的時候,天上竟然下雨了,我僥倖逃過一劫。
算命大師被嚇着了,說我命硬,婆家也不敢再殺我,於是將我趕出了家門。
孃家兄弟也不認我,我顛沛流離,跟着一個老乞丐學了半手,索性到處行騙起來。
或許是真的說中過幾回,也不知地,大家聽說了我的名聲,反而覺得我是有真本事的人。
說來也是好笑,做人的時候,大家覺得我不詳,做神婆的時候,大家卻說我是因爲泄露天機太多,所以天神降罪,才導致三弊五缺,剋夫克子。”
“有一段時間,我也迷失了自我,我因爲自己不幸,所以一切都往壞裏去做,我終究是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個人,我跟以前要將我燒死的那個算命大師,沒有什麼區別。
我知道我沒有良心。
我都要活不下去了,我還要什麼良心呢!”
袁神婆說完,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她看向顧長留,“我是做過很多壞事,我不是好人,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活着。
呵哈哈哈……但是那些過來求子的人,那些來找我問男女的人,難道他們就比我高尚嗎?
我從來沒說要殺了誰,我也沒讓她們墮胎,都是他們自己太過愚昧,太過蠢蛋,他們活該!”
袁神婆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猙獰,很快又消減了下去,她又腆着臉笑了起來,“不過顧大人,您放心,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以後一定做個好人,絕不會再犯以前的錯誤。”m.biqmgètn
“我並沒有讓你做個好人,我只想要讓你做個能人。”
顧長留聽完袁神婆說的話,轉頭看了她一眼,“你今年多大了?”
“年紀嘛,我倒是記不清了,應該是四十來歲吧。”
“你才四十來歲?”顧長留喫驚地着她。
眼前的袁神婆邋里邋遢,面容也是黑瘦的,看不清本來相貌,應該是說,從他認識她以來,她就是邋里邋遢、古古怪怪的,沒想到,她竟然才四十多歲。
“去換件衣裳,好好打扮下吧,你這樣,一點世外高人的架勢都沒有。”
顧長留說着,招手叫來了一個丫鬟,“帶着她去洗漱一番,好好的打扮一下。”
等丫鬟帶着袁神婆去洗漱後,顧長留又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身道袍,“將這個讓她穿上。”
“是。”
丫鬟捧着衣裳,領命而去,過了許久,袁神婆洗漱出來,倒是讓顧長留眼前一亮。
按照顧長留的吩咐,她穿上了道袍,頭上也戴上了道家黃冠,腳上穿上黑色布靴,站在那裏,倒是真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氣質了。
“顧大人。”
然而,當她朝顧長留開口的時候,她的氣質截然一變,帶着些許諂媚的她,將衣冠服飾給她營造的氣質,全然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