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這句話說得楚楚可憐,七分悽慘二分不甘,還夾雜一分慍怒,當真是聞者痛心,周邊不少香客,乃至知客弟子都被那聲音吸引。

    女子見到衆人圍過來,對一衆看客哭訴:“我找小道士問兇吉,可他卻誣衊我打過孩子,本姑娘二十出頭,戀愛都沒談過一次,你當着這麼多人說這種話,以後我怎麼見人?”

    聽到女子的哭訴,看客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哪兒有這麼說話的,不給小姑娘留面子。”

    “這小子面生啊,是玄清派新來的弟子?”

    “照理說,新來的弟子應該入外門,可我看這小子的衣服,比內門弟子還要精緻啊。”

    “你們看到沒,他腰上懸着什麼?”

    ……

    城一落捂住腰牌,指着女子說道:“別胡說啊,你災禍纏身,什麼時候問我兇吉了!”

    “呸!臭不要臉,你藉着撿東西偷看本姑娘的腿,是不是當我沒發現?”那女子不依不饒。

    城一落氣得昏了頭,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本大爺看得是你腿上的小孩!”

    “看看啊,他急了,他急了!”女子要的就是城一落生氣,見狀喊道:“心裏沒鬼你急什麼?”

    衆人見到城一落急眼,輿論紛紛倒向一邊。

    “剛纔我就瞧見這小子,賊眉鼠眼,肯定沒安什麼好心……”

    “就是,這麼漂亮的姑娘,肯定不會說假話……”

    城一落見狀,“騰”的跨出桌子,剛要發怒,卻聽到背後傳來雄渾的聲音。

    “城一落!”

    城一落轉身,看到青松掌門拾級而下,知客弟子跟在他身後,看來是他爲掌門通風報信

    知客弟子對女子介紹道:“這位是本派青松掌門。”

    青松掌門的目光快速掃過女子小腿,然後陪笑道:“這是派裏剛來的弟子,不懂禮數,讓您見笑了。”

    說完,青松掌門在女子面前輕輕揮手,城一落見到一道白色光芒籠罩在女子身上,那抱膝小飄竟然自己從女子腿上走下來,緩緩消失不見。

    女子本來還要發火,忽然覺得腳下一輕,就連頭腦也清明幾分。

    “現在如何?”青松掌門問道。

    那女子轉怒爲笑,千恩萬謝下了山,周圍看客見狀,紛紛叫好,圍住青松掌門東問西問,生怕這尊活神仙跑了。

    城一落心中不平,獨自回到山門之中,這供奉的工作他幹不了,現在就收拾東西回去。

    就在城一落收拾好東西準備下山的時候,青松掌門推門而入。

    “一落小友,這是要回去?”青松掌門故作驚訝。

    城一落沒說話,快步走出門外,留下青松掌門撫須而笑。

    忽然城一落又走回來,氣呼呼問道:“我搞不明白,你我都能看見,那姑娘腿上有個小飄,正在吸她陽氣,我好心告訴她,她卻反咬一口?”

    “世間真話並非一定要盡數說給人聽,真相有時候比謊言更會傷人。”

    “道理雖是如此,可那女人倒打一耙,實在可惡。”

    “在你眼中所見,是那女子反咬你一口,可你知道,那女子究竟是何人,爲何會出現在你面前?她掩蓋事實,究竟是爲何?”

    “……難道其中有隱情?”城一落醒悟。

    “不知道。”青松掌門搖頭。

    “那你說的是個什麼道理?”

    “用那羣和尚的話來說,就是勸你少沾因果。”青松掌門解釋道,“拋開劉所長,你看圓覺和尚,黃袍尊者,修行到我們這個地步,深居簡出是常態,爲得就是少沾因果。”

    “你的意思是,讓我也找個地方安心修煉,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你怎麼一根筋?我的意思就是讓你少摻和閒事!”青松掌門覺得和城一落說話很費勁。

    城一落明白了,感情青松掌門與劉胖子在畫境之中的想法一模一樣,什麼少沾因果,說白了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城一落撇了撇嘴,青松掌門的話他懶得再聽,於是背起包裹下山去。

    ……

    霧幽鎮城東,某個空間逼仄的畫室裏,窗簾半掩,陽光斜射進畫室,剛好打在案上一張生宣紙上。

    宣紙旁放着毛筆與硯臺,更有一杯放涼許久的茶,男子長髮肆意垂肩,雙目緊閉卻神情怡然,那人身子微微晃動,似乎神遊物外。

    時間緩緩流逝,映照在宣紙上的陽光即將溜走,男人赫然睜眼起身,抓起案上毛筆,沾滿墨汁,大筆揮毫。

    那男子興奮異常,手中動作不停,宣紙飽吸濃淡墨汁,隨着毛筆的遊走,宣紙上大江奔涌,高山聳立,小舟激盪。

    一個小時不到,那男子竟然畫出一幅氣韻生動,章法獨具的山水畫。

    最後一筆點綴完成,男子滿意地打量着面前的傑作,然後將手邊剩茶一飲而盡。

    “這次不會再有人阻攔我們的計劃,我的大人。”男人目中透出癡狂。他將案上的畫輕輕拿起,走到另外一張桌前。

    那桌上一張復一張,重重疊疊,竟然佈滿了同樣的畫作。男子將最新的一張小心翼翼地鋪在頂層,自言自語道:“大人,這是我爲您準備的,重臨世間的力量。”

    像是響應他的話語一般,那些畫卷上墨色竟然流淌起來,如果城一落與劉胖子在這裏,他們能夠一眼認出,桌上清一色的畫卷,正是《寒山釣叟圖》。

    畫室的門被敲響推開,先前出現在城一落面前的女子膽怯地站在門口,早已沒有了再玄清派時的伶牙俐齒與氣勢凌人,她說道畫家:“三秋老師,我見到您要找的那個人了。”

    葉三秋望向女子小腿,並沒有小飄的蹤跡,於是問道:“那年輕人怎麼說?”

    “如三秋老師預料的一樣,他能見到您派來的那個……”

    “知道了,曉雨,辛苦你了。”葉三秋打斷她的話,大步來到門口,叮囑道:“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周曉宇咬着嘴脣,糾結着想要問一問三秋老師,幫了他這個大忙,下一次畫展,三秋老師能不能像約定的那樣,安排一幅她的作品展覽。這對她以後的發展來講至關重要,三秋老師千萬不要當兒戲。

    當她終於鼓起勇氣想要開口的時候,忽然撞向葉三秋滿是溫柔和笑意的眼睛。不知爲何,望着那雙眼睛,周曉宇一瞬間如墜冰窖。

    “答應你的事情,老師一定會做到,但是你要知道,老師這個人啊,很討厭被人懷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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