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dy?……Hardy?怎麼了這是?發什麼呆呢?”

    Hardy收回了放在染染小姐身上的視線,看着Alan臉上的好奇,神色微微頓了頓,很快恢復了平靜,“Alan,你知道黎小姐叫什麼名字嗎?”

    Alan聞言順着Hardy的視線往舞池裏瞅了瞅,卻沒看見什麼‘黎小姐’,不由的有些奇怪,擡手摸了摸Hardy的額頭,笑着打趣了一句,“什麼‘黎小姐’啊?誰啊?Hardy你沒發燒吧?”

    “……喏,就是那位。當初一進了咱們‘琉璃’的門就被老闆千叮嚀萬囑咐的那位。”

    Alan也學着Hardy的樣子眨了眨眼睛,把視線緊緊的黏在了舞池中的那位身嬌肉貴的千金大小姐身上,這樣的人兒他惹不起,也攀不上,而Hardy也是如此。

    “……那位啊。只知道姓黎,至於名字嘛,我就不知道了。”

    “不過,Hardy,好像大家都不知道呢,叫一聲兒‘黎小姐’,還要看人家心情好不好呢。若是心情好了,才應你一聲兒呢。果然是身嬌肉貴的千金大小姐,聽說是從四九城裏來的,到底真的是發配來的,還是怎麼地,跟咱們就沒什麼關係了,誰讓人家生來高高在上呢?呵……”

    聽Alan如此說,Hardy也只是點頭,臉上的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

    這讓緊緊盯着他的Alan輕輕舒了一口氣,他們兩人一個村子裏出來的,都是沾親帶故的,Hardy又向來老實單純,要是真的癡心妄想的想要攀高枝兒,到時候跌了下來,收拾亂攤子的還得是他。

    “尚勇……”

    “阿蘭哥,你昨天不是還說要教我調一種新酒嗎?這會兒正好閒着,咱們就開始吧……?”

    Hardy手底下的酒壺上下翻飛,晃出好看的弧度,看得久了,倒讓人覺得眼花繚亂。

    Alan怔怔的盯着那滿場亂轉的酒壺好一會兒,這纔回過了神兒,有些複雜的看了Hardy一眼。Hardy一向聰慧,即使因爲性子單純良善而不能很好的適應,老闆也從來不捨得放Hardy走呢。

    “……好。”

    夜越發的深,可是在這樣的酒吧裏,場子纔不過剛剛開始。

    而Hardy緊緊地盯着那個妙曼的身影歪歪扭扭的離開。她不曾喝酒,不過是嫌腳上的高跟鞋礙事兒,這才走的歪歪斜斜。

    電話響了好久,久到Hardy以爲這一次也不會接通的時候,對面卻突兀的傳來了有些低沉的男中音,“什麼事兒?”

    “童先生,我是Hardy。黎小姐……今天晚上又到‘琉璃’來了,不曾跟什麼人交談接觸,只喝了一杯冰水,跳了一會兒舞,就獨自離開了。”

    他不懂什麼是愛情,在他的世界中,連爾虞我詐都少得可憐,就算是長大了離開村子,也有Alan的照顧,Alan是他一表三千里的表哥,其實他們村子裏家家戶戶都沾親帶故。

    當初童先生找到他的時候,他只覺得莫名其妙,一個跟他素不相識的人,一個從來不曾踏進過‘琉璃’的人,一個甚至還不曾到麗江的人,又怎麼可能按照童先生的說法,來了麗江,走進‘琉璃’,點了他調一杯烈酒呢?

    可偏偏童先生說的都一一應驗了,他按着童先生的教導,雖然看起來只是老老實實、一動不動的站着,可是卻讓黎小姐一眼就看見了。

    童先生費盡了周折,花了極大的力氣金錢,救治了他臥病在牀的阿爸阿媽,他做了童先生的內應,雖說他無數次的覺得羞愧,卻也不是那忘恩負義的人。

    “童少……”

    沉霖心中矛盾,臉上就帶了些出來,頗有些猶豫的和複雜的看着仍舊面無表情的童落辰。

    童落辰出自童家,而他沉家是童家的附屬,他自小兒就是童落辰的玩伴,說是玩伴也不過就是跟班兒之類的,陪太子讀書哪裏是那麼容易的?可偏偏童落辰是個實誠人,拿着他那是實打實的當成了鐵哥們兒發小兒。

    童落辰年紀輕輕爬到副師級,被授予上校軍銜,也不光是看在童家的面子上,這都是一步一個腳印兒,踏踏實實的走出來的。

    這樣的童落辰,不光是他佩服,軍中佩服,就連童家老爺子說起來,也是滿心滿臉的自豪,別人家的老爺子就更是滿眼的羨慕了。

    “我們繼續吧,剛纔我們說到……”

    童落辰只是淡淡的掃了沉霖一眼,罕見的不曾多說什麼,只是接着剛纔的話題繼續了下去。

    可是這會兒的氣氛跟的氣氛跟剛纔已經完全不同了,不光是沉霖靜不下心來,就是其餘幾人也滿心的好奇,到底是什麼人物?值得這樣鐵面無私、冷情冷心的人在會議中接了電話?

    好不容易捱到會議結束,沉霖一路小跑兒着追上了大步往前走的童落辰。黎錦衣那邊已經如此了,難道童少還是放不下嗎?那位祖宗哪裏是個安安分分的主兒?!

    “童少,錦衣小姐那邊……?”

    “多嘴。”童落辰只是看了沉霖一眼,輕輕的吐了兩個字兒出來,甚至不曾用過強調的語氣,可沉霖還是莫名的縮了縮脖子,感覺到後背出了細細密密的一層冷汗。

    只要跟那黎錦衣扯上了關係,童少就不是他認識的童少了呢,可偏偏那黎錦衣一點兒不曾上心,誠心說來,許家那位是不錯,可是再不錯,能趕得上他們童少嗎?

    黎染在籬笆院外就看見了暈黃的燈光,知道凌媽跟伍媽肯定還等着她,不曾睡呢。

    這樣的等待她感激過,無視過,無數次的矛盾猶豫過,今天再一次看來,心中更是五味雜陳,說不上來的難受,她死死的咬了咬下脣,臉上又掛上了甜美可人兒的笑容。

    凌媽和伍媽甚至連衣服也不曾換,還是她出門兒的時候穿的那件兒,可見是一直等着她了。黎染接過了凌媽遞過來的果盤,隨意的拈了一顆葡萄,汁液飽滿香甜,黎染微微的眯起了漂亮的大眼睛。

    “凌媽,伍媽,怎麼還不睡?不是說了不用等我了嗎?我不喝酒,一點兒也沒醉。”

    伍媽彎腰撿起了被黎染隨意的踢飛的兩隻高跟鞋,細細的端詳了一會兒,今兒真的沒多鬧騰,這鞋子上沒多少痕跡呢。

    聽着自家小姐撒嬌耍賴的,這半年來一直提着的心稍微放了些下去,語氣也不由的鬆快了幾分,“哪裏就不能等得了?自家小姐大晚上的不着家,我還能睡着嗎?”

    凌媽卻是亦步亦趨的跟着黎染,只看着黎染吃了幾顆葡萄,又吃了幾個紅潤潤的大櫻桃,最後還吃了一小塊蘋果,顯然心情還不錯,這才放下心來,也不枉費這些水果千里迢迢的運來了。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小姐,累了吧?倦了吧?凌媽給你放好了水,小姐趕緊泡一泡,上牀好好睡一覺吧……”

    黎染並不曾忘記,她只是不知道要怎麼開口,這會兒眼看着就要到了二樓的樓梯口了,黎染頓了頓身子,輕聲開了口,“凌媽,安瀾太子……走了嗎?”

    因爲黎染不曾回頭,所以凌媽和伍媽也不知道黎染到底是個什麼情緒,兩人相視了兩眼,凌媽略微有些小心的開了口,“恩,早就走了。小姐您走了沒多長時間許家的人就來了,我們按着小姐的吩咐,讓雅言也跟着回去了。……這會兒應該都到了四九城了吧。”

    黎染怔了怔,雙眼無神,有些茫然。

    前世的時候她拼死拼活的把許維寧留了下來,許維寧想要回去的計劃一次次的被打斷了,阻礙了,許家一直不曾來人,許維寧也就滯留了下來,直到沈冰凌的到訪。

    那時候她總是堅信自己纔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女主角,即使她已經落魄。許維寧一次又一次的怎麼也回不了四九城,多像偶像劇中的情景呢?她只覺得如此,卻從來不曾知道,原來,許維寧的離開,是如此簡單……

    “是……誰來的呢?”

    “是……,小姐,是……”

    是沈冰凌吧?黎染早就該想到的。沈冰凌聰慧溫婉,卻從來不是任人欺負的小綿羊,這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一點兒不比許維寧心軟良善。

    “我知道了。行了,凌媽,伍媽,你們也去睡吧,我也要休息了。”黎染胡亂的抹了抹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的眼淚,轉過了頭,把端在手中的骨瓷盤子放到了凌媽的手上,聲音惶惶然,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這水果你們拿下去分分吧,……也別枉費了。”

    這些味道如此甜美的水果,就是她還在黎家的時候,也從來不是敞開了肚子喫的,何況是在她被髮配到如此地方的時候?其實普通的水果一樣甘甜可口,不過她嘴刁,總是能吃出兩者的不同來,明明是同一種水果。

    “你說小姐她……?”

    “染染小姐也不是小孩子了,她總要自己想通的。黎家……,跟許家終究是不同的。”

    “……唉。”

    “唉……”

    這幾聲兒淺的幾不可聞的嘆息中有多少無奈,黎染總是要懂的,她不能總是當一個萬事不管的孩子,她不想死,就要學着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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