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醫生心說秦岸這回恐怕是真喜歡上人家姑娘了。
這醋喫得。
瞧瞧這醋性。
護着捂着的不想讓他靠近人小姑娘。就連遞杯水都嫌他礙眼。
他也沒想到,平時對任何事都不上心的秦岸喫起醋來……竟然會是這麼一副面孔。
林醫生覺得有點稀奇。
喜歡的人在面前中藥,換作其他沒定力的人,也許就動手動腳把持不住了。可秦岸呢,從他臉上,硬是沒法看出半點破綻。
但再稀奇,他也不敢真惹惱秦岸。
林醫生收拾好醫藥箱,腳下生風地溜了。
礙眼的人終於從視線裏消失,秦岸堵在胸口的那股氣終於消散了些。
他問:“還苦麼?”
脣舌裏藥的苦味確實散了,可千桃心裏苦呀。
兩人視線在空氣中匯聚碰撞。
良久,秦岸先站起身,開口:“稍等。”
秦岸走了,一時間,別墅裏只剩下指針轉動滴答滴答的聲響,靜謐得古怪。
千桃窩在沙發上,想掏出手機給姜時發消息來着。
消息打完,剛點擊發送……
熟悉的悶熱感再次自心尖升起。
所以剛剛吃藥是吃了個寂寞?
秦岸回書房拿了好幾袋糖。還是之前買來想送給千桃的。
下樓時,瞧見千桃蜷縮在沙發上。
他皺了皺眉。
卻也不太意外。
林醫生說過那藥見效慢。可他並不知道會慢到什麼程度。
千桃愈發難受了。
肉眼可見的焦灼難受。
手裏動作也愈發不安分,一會兒扯扯衣領,一會兒撩撩頭髮,好像哪哪都不舒服。還像個任性的熊孩子,怎麼舒服怎麼來。
秦岸走過去,居高臨下看着她,問:“很難受?”
千桃咬着脣,沒有開口。
很出乎意料的,從餐廳到秦家,千桃竟然沒向他尋求過任何幫助。
秦岸從來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從不拿好人的那一套自居。
他遊戲人間、隨心所欲。或許是年少時的經歷讓他很難對周遭事物提起興趣。
直到遇見千桃,他忽然又覺得活着勉強有那麼點意思。
他從來不會逃避自己的任何心思。
如果他逃避,他不會提着糖盒特地跑去白家;如果他逃避,他早就會對千桃敬而遠之。
有個時候,活得太明白、太透徹也沒那麼好。
秦岸不做強人所難的事。
可看着千桃,心裏就好像燒起一把火般。
“在玩手機?”視線輕輕一掠,瞧見千桃手裏捧着的手機。
剛問出聲,只見千桃防賊似的將手機藏進衣服口袋裏。
嘖。
手機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這樣躲着他。
然而下一秒,手機鈴聲響起來了。秦岸將手機放在了書房,現在是誰的手機在響,不言而喻。
鈴聲響了數十秒。千桃沒有去接。
秦岸笑問:“怎麼不接?”
千桃倒不是什麼做賊心虛。
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也清楚地知道她現在就連講句話都困難。再要跟姜時打電話,恐怕半個字都講不出。
在秦岸眼裏,又不是那麼回事。
從他的角度看去,千桃低垂着眉眼靠在沙發上,渾身上下無處不寫着心虛。
他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
千桃哪需要背對他做壞事?她從來都是光明正大對他做壞事的!
秦岸長腿一邁,坐到沙發上,語氣漫不經心:“你接就是。”
千桃用一雙染滿水光的無辜眼眸盯着他,好不可憐。叫他怔了怔。
“不要再這樣盯着我。”
他語氣有些冷硬。
明明不喜歡他,爲什麼又要用這種勾魂攝魄的眼神盯着他……
雖然,他知道,她會這樣,純粹是因爲藥性。
他止不住心底的戾氣。
那股戾氣叫囂着,叫囂着讓他上前,叫囂着讓他做出選擇。
“好……好。”少女低低說着,嗓音軟綿,像是順着春風一道吹來的。
她妥協了,可秦岸也沒那樣好受。
夜漸深,秦岸坐在一側,等待鎮靜劑生效。
這個過程漫長且難熬。
直到……一雙手忽然從背後扯住他的衣襬。他側身,低眸看見那雙蔥白的手,還有白襯衫上新生的褶皺。
理智轟然崩塌。
……
藥效散盡的時候,是凌晨四點。
千桃朦朦朧朧醒過來。
身下不是熟悉的房間,也不是理智被藥效侵佔前所待的沙發。
是一張陌生的牀。
她揉揉腦袋,從牀上爬起來。房間裏散發着好聞的雪松香氣,淅淅瀝瀝的水聲從不遠處傳來。
千桃猛地從牀上坐起來。
這張牀該不會是秦岸的牀吧!
她不會……不會是對秦岸做了什麼壞事吧!
千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垂眸,扯開蓋在身上的那層薄被,往身下看去。
衣服還算完整。
牀單也很乾淨。
身上也沒有不舒服。
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再加上千桃覺得秦岸不行……
她勉強安心了許多。
她躡手躡腳從牀上爬起來,找到被扔在一旁的手機,又放輕動作往房間外走。
從浴室外穿行而過,千桃越走越心驚。
秦岸大概在浴室內沖洗,水聲嘩啦啦,卻又伴隨着另一種詭異的、千桃從沒有聽過的聲音。
千桃臉頰一紅,加快腳步往外走。
等走到樓梯口,她纔敢打開手機,手機裏,白紀發了不止一條消息問她的下落。
姜時也再三詢問。
千桃想了想,先給白紀回了消息,又打電話給姜時。
當然了,接通後又被飛速掛斷,對方或許覺得她在放他的鴿子,不願意搭理她了。
反倒是白紀,特別出乎意料地,她一發消息,對面就回了消息過來。
白紀:【你在哪兒?我來接你。】
凌晨四點半,空曠的海市街頭多出了兩個騎小電驢兜風的人。
……
秦岸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房間內已經是一片空蕩蕩的,就像是從沒有人來過般。
他半眯着眼,光裸上身,露出精緻的人魚線倒三角,下身圍着浴袍。水珠順着他的髮梢往下落。
他緩緩走到牀畔,伸手抵在薄被上。薄被上的餘熱在告訴他,千桃才走了沒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