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王夫婦快要急瘋了,在長安城內張榜尋人。
聲勢浩大,郡主失蹤之事,長安城內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恰是這日。
柏燼回了長安城。
他經手的那樁命案已破。
如若不出意外,柏燼這次回長安是能加官進爵的。他於兩日內破獲一起命案,速度在大年算得上快。有這樣鶴立雞羣的人存在,衙務十倍百倍地重視。
柏燼歸途中遇見些棘手事,就像是……有人刻意阻止他回長安似的。
緊趕慢趕,他還是回來了。
去時兩手空空,歸時倒還帶上幾個小包袱。
甫一進城。
商販前、城牆前,皆張貼有尋人告示。
隔得實在遠,告示上字跡密密麻麻,畫了個,柏燼沒有多看。
一同進城的過路行人聲音驚詫:“失蹤?”
稍稍引得柏燼注意。
無他。
他近來在衙務當職,經手的失蹤案不在少數。而其中,多數失蹤者皆死於仇敵之手。
柏燼斂眸,牽起馬兒繼續向王府走。
他連骨子裏都是冷漠的,旁人失蹤也好、死了也罷,他哪會多管。
“郡主失蹤了?!”那人忽然揚聲。
彷彿周圍空氣都冷了幾分。
柏燼心尖一冷。
他腳步頓住,修長的手緊緊捏着繮繩。
棗紅駿馬不知人心中所想,蹄子邁開,依舊在前行。馬的體能、力氣都不小,眼下偏是被柏燼扯着不讓走。它不滿地揚起前腳,鼻孔重重出氣。
路人彷彿發現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似的,聲音越來越興奮:“還是兩日前被人擄走的!王爺懸賞三萬金尋找……”
柏燼牽馬走過去,撕下貼在牆壁上的告示。
路人眼前一空,餘下的興奮都堵在嗓子裏,他不悅地轉過身:“好端端的,你撕告示做什麼?旁邊這麼多告示,你獨獨撕我這張做什麼?”
待徹底轉過身瞧見柏燼,路人一怔。
青年一身黑衣,面色病態的冷白,面龐棱角分明,他眼底鴉色濃濃,渾身散發種生人勿近的陰鷙冰冷,正低眸盯着告示。
雖生得好看,可他的氣質……就、就像老一輩口中描述的亡命之徒。
路人訕訕,滿腔怒氣登時消了大半。
好在對方沒有理會他,甚至連半個眼神都不曾分給他。他不禁想,這人多半也眼饞那三萬金。
——
王府大半的人被鎮北王調去找尋千桃。
鎮北王親自帶了小隊人手去外頭找千桃。
府裏只留下王妃。
柏燼將包袱放回雜物間,趕往千桃院中。
偏阿春生怕他弄壞千桃的東西,不許他進院,紅着眼睛攔他。
可不安的也不止阿春一個。
柏燼冷凝了阿春一眼。
阿春傻歸傻,在柏燼看向她的這瞬間,仍是沒忍住愣神——
青年哪還有從前人儘可欺的孱弱樣?
周身那氣度,竟比鎮北王還可怕些。
等她回神,柏燼早已越過她進院。她一急,連忙追進去。進去才發現,柏燼似乎也是想找回郡主的。阿春咬咬脣,不情不願地暫時壓下對柏燼的厭惡。
長廊上,柏燼彎腰拾起打落在地面的石子,他問:“郡主失蹤那夜,可有異動?”
柏燼怔然,視線透過長廊落至浴房。
沒頭沒尾問了句:“她那時在沐浴?”
阿春不懂,難道在不在沐浴也與救回郡主有關?可她也不知道千桃當時是否正在沐浴,她模棱兩可:“興、興許吧。”
話一出,阿春便覺身側彷彿冷了一個度。
柏燼再次問:“郡主身邊,沒有暗衛?”
阿春並不知道千桃曾經花重金爲柏燼僱傭殺手的事,實話實說:“沒有,王府侍衛多,從前不需要動用暗衛。”
風拂過,冷意被捲走。
千桃捨得給他找八九個暗衛,爲何不給自己找些暗衛?
他低低壓眸,折身往浴房內走去。
耐人尋味。
自那日千桃與他共枕一榻後,柏燼便察覺有一支暗衛躲在暗中保護千桃。
他原以爲千桃的暗衛是鎮北王安插的人手。
可如今看來,事情並不如他所想。所以,那羣暗衛是誰送來保護千桃的……
瞬息,柏燼心頭閃過各種念頭。
***
日夜兼程。
千桃被迫趕了五天路。
爲了防止她逃走,擄走她的男人每日都會在她的飯菜裏下軟骨散。
瞧瞧。
女配已經淪落到被別人下藥、任人宰割的地步了。
起先千桃還會想想她困難的工作,到後來,她發現想也沒用。索性鹹魚。
直到今夜,馬車駛進村落。擄走千桃的男人將她從車上攙扶下來。
男人臉上蒙着黑布,只餘眼睛那圈裸露在外。
千桃在馬車上坐久了,剛下馬車時,雙腿有些發麻。待看見跟前木屋時微微愣神。
男人微彎腰,做出請的姿勢:“郡主,裏頭請。”
千桃蹙眉,眼睛微微張大。
是她瘋了,還是傅明禮瘋了?
事實上,千桃手拿上帝視角的劇本。從她被擄走的第一日起,她就知道傅明禮是背後主謀。
跟前木屋高高懸掛紅綢,花窗上貼着大紅的囍字,門前種了十來棵桃樹。
傅明禮總該不會是想跟她成婚吧?!
千桃打了個寒顫。
男人躬身又喚:“郡主?”
千桃攏攏衣裳,裝模作樣打量屋子幾圈,倨傲道:“怎麼……你們就讓本郡主住這種破地方?”
男人糾正:“是暫時將郡主安置在這裏。待主子來了,郡主便能離開。”
他從沒有向千桃解釋他的主子是誰,又安撫道:“郡主放心,待主子接走您,自會有人到王府去報平安。”
千桃順勢問:“你主子是誰,他什麼時候來接本郡主?”
男人避而不答:“郡主先進去瞧瞧。”
他攙扶千桃往裏走,幾乎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屋內佈置比屋外更叫人瞠目結舌。
四處張貼着大紅囍字,喜牀上鋪着張揚的鴛鴦錦被,銅鏡前擺放有龍鳳流蘇金冠,銅鏡一側木架上掛着長長垂落的嫁裳。
千桃杏眼張得渾圓:“怎麼?你主子擄本郡主來……”
“是想同郡主成婚。”
攙着她的男人並未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