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從前,他帶着惡意,他那時是想取她性命的。
少女第一次在清醒狀態下,毫無防備地露出脖頸、露出她最嬌弱的部位,她甚至主動仰起頭將脖頸送往他掌心。
她就不怕他真的用力掐死她麼?她真的……爲了讓他離開,願意當他的人質麼?
掌心下,少女肌膚溫熱。柏燼卻只覺灼熱滾燙得叫人心不安、神不寧。
“好,孤答應你,將你平安送去村外,但孤信不過你。”柏燼的思緒被傅明禮拉回,黑暗中,傅明禮神色幽幽,對方似乎有些緊張千桃,似乎又想置他於死地。
柏燼脣畔扯開弧度,道:“殿下信不過我不打緊,打緊的是……”
假若換成是從前面對這種場面,他一定毫不心軟地利用千桃。
可現在,他害怕千桃誤會。怕他僞裝得太過,叫千桃誤以爲他真的狠心想要殺死她。
柏燼又想,也沒什麼好害怕的。
畢竟——
是千桃想出來脫身的法子。
她應該早已知曉,在她說出那些話以後,他會順水推舟做出些什麼。
他做出一副恨她入骨的樣子,旁人才會相信他們的說辭。
柏燼稍作停頓,扣在千桃脖頸間的五指扣攏。
瞧着是發狠用力,事實上,他不會傷到千桃分毫。
他語氣陰沉:“郡主在我手裏。我若出不去,郡主也別想活。”
千桃不知道這兩位心裏的複雜情緒,也沒感覺脖頸哪裏有不舒服,還納悶柏燼今天沒用力。
一個人飆戲飆得上頭,嘶聲力竭,嗓子都快要喊啞了:“太子殿下,別管我,殺了他!”
大概她演的戲有那麼點用,大概傅明禮也被她的深情感動到。
傅明禮最終妥協:“好,孤放你出去。孤會親自隨你出去。”
聽言,圍困柏燼的士兵架着長矛往外退。他們不敢有絲毫鬆懈,似乎只要柏燼有絲毫不妥舉動,他們就會持刀上前。
——
柏燼走得並不快。
傅明禮不信任他,他自然也信不過傅明禮。
就好比現在。
縱然傅明禮在前帶路,可背後卻有很多雙眼睛盯着他。伺機而動的、暗藏殺意的眼睛。似乎只要他稍一鬆懈,興許箭矢便會朝他射來。這羣暗衛遠遠跟着、隱藏得極好,換作尋常習武人,恐怕難以發現。
柏燼猜想,即便他出了村莊後真的將千桃還給傅明禮,傅明禮也不會放過他。
他在等。等千桃給他僱的那羣暗衛追上來。他來時日夜兼程,他熬得住,那羣暗衛卻沒能熬住。他一路留有記號,暗衛能尋着記號找過來。
繞過迷宮般的村莊。
在彎月懸掛上夜空正中央時,終是出了村莊。
村莊外空寂得猶如鬼城。
傅明禮行至柏燼跟前:“放了千桃。”
柏燼沒有退讓,手不知何時從千桃的脖頸移去了千桃腰間,見傅明禮過來要人,他又將千桃往懷中帶了帶。反問:“我若不放,殿下又當如何?”
傅明禮擰眉。
莫名,他此時竟分不清柏燼到底恨不恨千桃。
說恨,柏燼今夜的表現,確實是恨。傅明禮總覺得他漏過了什麼重要信息。
柏燼不放人,無非是沒達到他的目的。
“原本是想放的。”柏燼譏諷道:“可我若放了她,殿下的人,是不是會立即衝出來取我性命。是殿下不仁在先,我不義在後。”
被戳破心思,傅明禮倒也沒有不自在,古話常雲,兵不厭詐,再者,他乃一國儲君。
傅明禮的目光在柏燼與千桃之間打了個轉。
方纔路上,千桃鬧騰許久,興許把嗓子鬧啞了。現在乖乖被柏燼掐着腰,月色下,她眼尾似也勾起抹紅。
從千桃的眸,到千桃的脣,傅明禮目光自上而下掃過。
待落到千桃脖頸上時,傅明禮一怔。
少女嬌滴滴,上輩子,就連稍稍磕一下都能嬌氣地將肌膚磕紅。
柏燼掐她脖頸時那樣用力。
可她的脖頸上,嬌嫩如舊,半點痕跡也沒有。
柏燼心尖微悶。
——他在不安。
怕千桃喜歡上傅明禮,怕千桃真的不要他。
柏燼神色晦暗。先前千桃說,她要嫁,也是嫁給世上最尊貴的男人。假以時日,待傅明禮登基,傅明禮的身份便當得起那聲最尊貴。
縱然如今千桃不愛傅明禮,可以後呢?傅明禮愛她、事事皆能滿足她,而他,他只是個地位低下的、要靠看人眼色才能活下去的馬奴。
柏燼沒有哪一瞬比現在還要渴望權力。
良久,傅明禮嗤笑了聲。
他確實害怕柏燼喜歡千桃。可那是建立在千桃也喜歡柏燼的基礎上。
可事實是,千桃不喜歡柏燼。這樣的柏燼,無足爲懼。
柏燼喜歡千桃,甚至願意爲她奔赴萬里往西北來。他不會捨得傷害千桃。
千桃忽然覺得像是被人不懷好意盯上了般。
只見跟前不遠處的傅明禮擡了擡手。
須臾……
夜空中傳來長箭劃破長空的聲響,孤寂的夜彷彿被劃開了道口子。
千桃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柏燼帶着往一側了。
無數箭刃以柏燼爲靶子射來。
刀光劍雨落下,千桃暈頭轉向,眼裏只餘成片飛過的長箭。
千桃都懵圈了。
也明白傅明禮方纔那個手勢是何意味。
還以爲傅明禮有多愛呢!
就這就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