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秒，陸行川腦海中閃過萬千畫面。
從祖父的隻言片語裏，他能猜測到白初跟他小叔某位故人長相相似。
陸行川莫名聯想到千桃。
並隱隱爲此不安。
他覺得他有些杞人憂天。他也清楚，即便陸老爺子現在不說，他往後也會將這件事問個清楚明白。
“無妨。”陸行川沉下眸，說：“爺爺想說什麼，直接說就是，無需顧忌。”
老爺子欲言又止看他一眼，像是在詢問他是否真的可以說。
陸行川道：“您說。”
前幾年陸行川小叔剛死的時候，老爺子整日消沉，好幾次都差點將陸行川當成陸即禮。陸行川表面笑容淡淡、什麼也不說，但只要稍稍用心就能發現他的不悅。老爺子爲此也十分自責，他並非有意將陸行川當作是陸即禮的替身，可看見陸行川時，總會忍不住地聯想到陸即禮。
陸老爺子盯了陸行川好幾眼，像是在確認他是否會不高興那樣。老爺子放下手裏的茶杯，嘆口氣說：“你小叔，曾經資助過一個十五歲的姑娘。那姑娘家裏窮，但人性格好，要強又上進。爺爺看過她的照片。”
說着，陸老爺子視線右移，落到白初身上。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陸即禮資助的那位姑娘，與白初長相很相似。
世界上會有很多人長相相似，但陸行川並不認爲自己會遇到很多個與白初長相相似的人。
陸行川右眼皮微跳：“她叫什麼？”
陸老爺子先還沒聽清陸行川問了些什麼，等陸行川重新問一遍時才恍然大悟。陸老爺子有些奇怪陸行川竟然會對這麼個小姑娘感興趣。然而陸即禮在世的時候，有大兒子這個前車之鑑，他對陸即禮十分寬容。
陸即禮很有主見，他想做的，就一定會去做。他也有副好性子。不同於陸行川的禮貌紳士，陸即禮溫柔到了骨子裏。陸即禮想學醫，家裏支持，陸即禮想資助窮學生，他們也支持。但他們不會插手太多陸即禮的事情。照片也是陸即禮拿來給他們看的。
老爺子至今還記得陸即禮帶着少女照片回來的模樣，他發自內心地高興，像是很喜歡照片中的女孩。但陸即禮沒有告訴他們女生的名字，老爺子爲難地說：“這……爺爺只看過照片，不清楚她叫什麼。如果你想知道，爺爺可以去問問。”
陸行川若有所思。
思緒飄轉時，白初走過來對他道：“阿川，這是我親手給你做的蛋糕。”
陸行川思緒被打斷。大概，小叔資助的女孩同白初長得像、同千桃長得像也都是巧合呢？
他垂眸瞥了眼白初帶來的蛋糕，好幾層的蛋糕，花費了白初一下午的時間，雖然製作得沒那麼精緻，但是足以代表一個人的心意。
他禮貌道：“多謝。”
白初羞澀地說：“阿川不用跟我客氣。”
陸行川朝她微微笑。
他往門外望了望。時間不早了，很快，天就要黑了。白初又湊上來跟他聊劇組的趣事，陸行川心不在焉，但依舊頗有耐心地當好一個傾聽者。
直到八點，切過生日蛋糕，宴會散去。陸行川得到千桃的回覆，她又在叮囑他天冷加衣。除此之外，沒有其它的。
“阿川，先將初初送回去吧。”臨着離開前，陸母對他說。
白初回的家，是她跟她丈夫共有的家。
一路上，白初喝了點酒，平時容易羞赧的人，現在話多起來，一路都絮絮叨叨的。陸行川沒來由地心煩。他打了個電話，讓白初的丈夫提前到樓下等着。
送完白初，他又開車回到早上那棟別墅。
陸行川懷着隱祕的期待回到別墅，又摻雜了點燥意，他不太想承認這點期待。可事實是，他不止懷有期待，心間也暗藏了些忐忑。恍惚一想，好像前幾年，他生日時，姜千桃從來都是最安靜的那個，安靜到彷彿根本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
十點多，他到達別墅。
別墅客廳的燈還亮着。
陸行川不自覺抿了抿脣。
他打開門，提着那盒烏龍茶站在玄關處。
客廳內靜悄悄的。燈亮着，然而空蕩蕩的，千桃喜歡坐在沙發上看書，現在沙發上空無一人，陸行川頓了片刻。
目光從客廳裏離開，桌上擺着份蛋糕。
這份蛋糕從水果到配色，都是他所喜歡的。
他神色稍變得緩和些，下意識瞥了眼千桃房間。房門緊閉，似乎無人在內。
他先入爲主認爲蛋糕跟千桃有關。
一時間，所有忐忑都落地了。千桃沒有不在意他的生日，前幾年或許是她不知道，但昨天，他同她說了，她該是知道了。手機裏，聊天界面上，他跟千桃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下午。
有個時候他忙起來，也會忙得不分日夜。千桃至少還記得今天是他生日，給他訂了蛋糕。陸行川不那麼愉快的心情慢慢放晴。他想起上回在酒店，千桃隔壁的鄰居說她用備忘錄存他喜好的事。
不過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切蛋糕的念頭。他在陸家老宅已經喫得夠多。
他擡腳往二樓走去。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的神情有多輕鬆。
——
傭人早上六點多起來出去買菜的時候，意外在門外看見陸行川的黑轎車。
她訝異了秒。
昨晚先生竟然回別墅了？
通常來說，這幾個月裏，只有千桃在別墅的時候，陸行川纔會回來。
昨晚千桃沒回來，陸先生竟然也過來了？
傭人有些懊惱。
她五十多歲，年紀大了，晚上睡得特別早。昨晚也沒能幫陸行川慶祝一下。
陸行川給家裏傭人開出的待遇一向都很好，讓他們住在他的別墅裏，還給他們伙食費，別墅裏的廚具任他們使用。
不過她準備了一份生日蛋糕。
倒也不算太失職。
傭人上公交車去往菜市場的時候又想起千桃。
登時更加覺得千桃虛僞。
明明知道昨天是陸先生生日，可她還是趕去上班。上班不能請假嗎？更何況昨天還是週日。傭人想，千桃就是個假情假意的人，平時對陸先生百般喜歡都是裝出來的！千桃必定是圖陸先生的家產。
可她又太傻了，陸總生日這麼個上好的機會，她竟然跑去上班？
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大概無論對方做什麼，都能從對方身上挑出千百種錯處來。
傭人以爲今天陸行川還會在住在別墅，買了一大堆菜回去。
結果回到別墅的時候，發現陸行川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