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這樣喜歡陸即禮?
會因爲陸即禮不認識她而低落難過。
會因爲陸即禮還活着而高興。
從很早以前開始,陸行川就嫉妒他的小叔。陸行川年幼時父母管教嚴格,而陸即禮,卻得到陸家上下全部人的疼愛。
陸行川的父母雖然不常與陸老爺子、陸即禮見面,但逢年過節總歸會見上幾面。到這時,他的父母就會告訴他,凡事都要讓着小叔,就算小叔看中他最喜歡的玩具,他也必須大方地讓出去。
陸即禮衆星拱月的時候,他只能躲在角落,學着懂事地告訴大人,他不需要陸即禮的玩具、禮物、誇獎。
他曾經是羨慕陸即禮的。
祖父疼愛這個小兒子,從不逼他做任何他不喜歡的事。
陸行川不會總將這些事放在心上。
他不如陸即禮討人喜歡,可他照樣要生活、學習。他不是因爲別人的誇獎寵愛而存在的。
然而現在忽然想起,陸即禮竟體會到酸澀。
大概,只有陸即禮那樣被衆星拱月的人,纔會養就這樣一副溫善的好性子……纔會養就一副千桃喜歡的性子。
陸行川斂眉,一言不發地望着千桃。
“即禮你回去準備準備?明天我們就回杭城。”老爺子仍舊不死心地希望陸即禮能夠將舊事回憶起來的。
陸行川的思緒被陸老爺子拉回。
他手指早已不自覺嵌入掌心,以至於面部情緒並不是很多。
他只是又想到。陸即禮活着回來,千桃恐怕也要捨棄他這個替代品了。
陸行川好像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自討苦喫的滋味。
“阿川,勞你的助理今晚辛苦訂購一下回程車票。”陸老爺子最後對陸行川說。他不會過問陸行川是怎麼來的,不會過多的關心陸行川,好像在他眼裏,陸行川已經成長爲無所不能的人。
陸行川不語。
沒人說話了,病房內一時間寂靜下來。千桃也沉浸在她絕妙的想法中。
直到陸即禮緩慢地出聲:“時間不早了。你們……要不要早些回去休息,不用在這裏守着我。我沒事,醫生也說了,我只是暫時地留院觀察。”
千桃跟在陸行川后面出的病房,臨走前念念不捨
出病房的時候,撞見一個小姑娘。她有雙明亮的烏眸,或許是常年生活在海邊日曬雨淋,膚色發黃,看起來淳樸健康。她並不高,身形是長期營養不良的乾瘦。
“阿絡,這麼晚,來醫院做什麼?”陸老爺子顯然認識小姑娘,語氣格外和善。千桃站在門邊,猜出女生的身份——陸即禮一定要帶回杭城的人。
阿絡是啞女,她不會說話,只是伸出手指往病房內指去。她一動,手裏的塑料袋窸窣作響。大概在說,她是來看陸即禮的。
“正好,阿絡,你先回家收拾行李,明天我們就要啓程去杭城。”老爺子想了想,又補充:“回杭城給即禮看病。”
這就是救下陸即禮的人。
原主的殘魂在體內沸騰。千桃心底滋生出千奇百怪的滋味。殘魂情緒複雜,既感激,又嫉妒,她感激阿絡救回陸即禮,也嫉妒這麼多年與陸即禮朝夕相處的是阿絡。
……
“不走了?”陸行川折過身,皺眉問千桃。
千桃盯了阿絡好幾眼,等到阿絡進了病房才收回視線。
陸行川再也僞裝不下去。
薄脣幾乎抿成條直線。
短短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很多陰暗刻薄的念頭。
他瘋了般地想要質問千桃,瘋了般地想勸她放棄喜歡陸即禮。
陸即禮在他們眼裏,就如山間雪,乾淨純粹,而且身邊還有個相伴多年的救命恩人;而姜千桃呢?她找替代品、僱人綁架……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7K妏斆
然而他看見千桃紅着眼尾時,什麼話也說不出。猶如一盆冷水澆灌在身上,那股無名悶意即刻消散,刻薄的惡意也驟然潰散。
他纔是那個最不堪、最值得被唾棄的。
他垂下眼,話死死壓在喉下,什麼也沒說。
回程依舊是陸行川開車。
小漁村的冬天溫度保持在十來度以上,車內卻一片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