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桃彎彎眼眸:“謝謝你救了我。”
千桃有些訝異,萬烏崖周圍死氣沉沉。竟然還有一個少年會出現在這裏。
他是魔麼?
剎那間,千桃腦海中閃過很多很多。
可不管他是魔也好、妖也罷,是他將她從那股怪風裏救下。
少年喑啞道:“這裏不能久留,我送你出去。”
少年挺直脊背,在千桃身前帶路。
很快,千桃再回頭時,已經看不到萬烏崖了,但他們走的路,並不是千桃來時的路。千桃腳下是座橋,而橋下是泛着紅光的河流。
千桃收回視線,望着少年。他很瘦削,衣裳破破爛爛,裸露在外的肌膚冷白得像是沒有溫度。
千桃抓了抓她掛在腰間的儲物袋。
下一刻,黑藤打在她手背上。千桃手背生疼,下意識縮回手。
她怔怔盯着手背發紅的地方,犯愣。
她這才注意到,少年薄脣緊抿,光潔的額頭上沁出絲絲冷汗。他很難受,他開口時,氣息不穩、嗓音嘶啞低沉:“渡生橋,亂碰仙器,你會死。”
千桃並不知道這些忌諱。
自責地捏緊手指:“其實、其實……”
她只是想去儲物袋裏找件衣裳。
少年似乎不想聽她解釋:“走吧。”
千桃揉了揉生疼的手背,重新揚起笑容,問:“恩人,你叫什麼名字?”
伏宴垂眸:“無姓無名。”
“無姓無名?”千桃不覺得他沒有名字是個多不對勁的事情,繼續道:“我是宗政千桃,恩人,你住在這裏麼?”
伏宴“嗯”了聲。
千桃也不覺得自己聒噪,在玉瑤,大家都很樂意跟她說話。她追在伏宴身後,嘰嘰喳喳的:“恩人,你受傷了?”
伏宴沒有回答,他只是提醒道:“聲音,也會讓渡生橋下的魔物注意你。”
千桃不再說話了。
可她不說話以後,周圍只剩下嗚嗚的風聲,寂靜得讓人心底發毛。
渡生橋長得望不見頭,千桃不記得他們走了多久。
魔界的天永遠都是陰壓壓的,沒有黑夜與白天之分。走到千桃即將筋疲力盡的時候,終於,看見河岸了。
伏宴不開口,千桃也不敢再輕舉妄動。她擔心自己再一次做錯事。
繼續往前走,是一座森林,伏宴取出燈照明,他找了處空地:“休息兩個時辰再上路。”
見他出聲,千桃這纔敢問:“你的傷,還好麼?”
千桃從儲物袋裏拿出一袋子仙丹:“調理內傷的藥。”
其實千桃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裏去,骨頭上撕裂般的疼痛還未散去,她一路強忍着沒吭聲。
少年沒有拒絕。千桃忍不住又塞了好多給他。
伏宴望了望千桃,垂下眸。
她眼尾還帶着點紅,是很想哭,卻又極力忍着不哭的模樣。她是伏宴從萬烏崖下爬起來之後遇見的第一個仙。
少女又一次塞了捧衣裳到他手裏:“在橋上的時候,我是想拿衣裳給你。”
手中衣裳嶄新,千桃眼中映着他的模樣。
盤亙在肌膚上的黑藤出聲提醒:“少主,切記不可動惻隱之心。”
伏宴微微頷首。
他自然沒有動惻隱之心。
他僅僅是在想,仙到底是怎樣的存在。都如同宗政千桃這般不知天高地厚、傻得毫無心機麼?
是。
伏宴的目的,是千桃的那顆心。
“只不過要想取出巫神之心,還需多花費百年時間。待到她三百歲時,方是取出巫神之心的最佳時機。”
“但也奇怪,她有巫神之心,爲何經脈如此紊亂。仙族出她這麼個廢物,着實可笑。”
巫神之心便是伏宴出手救下千桃、還要護她安全離開的原因。
伏宴是魔神後代與妖族的血脈。黑藤在萬烏崖下找到他時,告訴他,上古魔神在千年前的大戰中隕落,魔族自此不復如初。
黑藤話間透着興奮:“待拿到巫神之心,少主便可得到比昔年魔神更加強大的力量,咱們到那時殺進仙帝老巢,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伏宴不想去聽黑藤說話。
他的力量其實不夠強大,從罡風與萬烏崖兇獸的手中救回千桃,耗費他不少魔力。
他闔着眼,開始調息養神。
耳邊,不知道千桃在搗鼓什麼,一直髮出細碎的響動。
千桃看着伏宴,她擔心打擾到伏宴休息,動作放得很輕。傳訊鏡亮個不停,千桃拿起來,挪去離伏宴遠些的地方。
傳訊鏡裏,是她師兄姬玉舟。千桃心中一驚,她離開玉瑤的事,這麼早便被發現了麼?
姬玉舟壓低聲音道:“師妹!你去哪兒了?”
千桃:“師兄,我爹爹知道了?”
姬玉舟嘆氣:“沒有,我一個人發現的。你不要亂跑,仙主不是說了,在你兩百歲之前,都不許離開玉瑤的麼?”
千桃鼓了鼓腮幫子:“可我想來外面瞧瞧。”
姬玉舟說:“你在哪?師兄來接你。”
千桃往黑壓壓的周圍望去,搖頭:“不用啦,我很快就能回去的。”
姬玉舟見問不出來,只得作罷:“遇見危險,一定要用傳訊符給師兄傳訊。一切小心。”
——
接着又在魔界穿行了三日。
千桃也摸清楚,恩人是魔族,無父無母,從小在萬烏崖附近長大。
一路上多虧有伏宴,否則千桃可能就被那些魔族吞得連渣都不剩了。
來魔域的時候,千桃經歷了不少坎坷,可跟伏宴一起,一路都很順暢。千桃知道,都是因爲有伏宴在。
伏宴走的並非是千桃地圖上的路線,千桃也不知道現在到哪兒了。眼前是一片湖面,湖面之上是無數連接起的浮橋。
伏宴回過頭來牽住她的手:“小心,不能走錯半步。”
千桃一愣,臉頰熱了熱。
手上的觸感轉瞬即逝,千桃回過神,跟着往前走。
行走在湖面上,耳邊好像有無數女妖在吟唱。歌聲裏好像有魔力般,千桃搖搖晃晃。再晃神,忽然一隻溼漉漉的手捏住她的腳踝。
千桃不適地擡起腳。
隨後那隻手猛然發力,要將千桃拽下去!
伏宴猛然回過頭,拉住千桃的手腕。
……
千桃看着眼前的紅燭喜被,有點懵。
爲什麼從湖面掉下來,會掉進這樣一個世界。
恩人呢?
剛想着,紅袍少年挑開簾櫳,從外面走來,他臉上仍戴着那張面具。
他一出口,千桃便恍然大悟。
他說:“夫人,久等了。”
千桃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