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失落，她沒有成功地把恩人帶出來。
骷髏頭站在她面前。
雖然他臉上只有骨頭，但是千桃仍舊察覺到，他的心情不好。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千桃很謹慎。
又或許是上古時期的東西脾氣都有點古怪，她分明什麼都沒做，骷髏頭依舊找到東西譏諷她：“嘖，你很高興？”
千桃沒有呀。
恩人還沒有從幻境裏出來，她怎麼高興得起來？
靨魔又說：“收起你那種眼神，小廢物，本座看了都煩。”
千桃抿了抿脣。
他不想看到她，那他可以離開，爲什麼要在這裏找不痛快？
靨魔氣得牙癢癢。他多苦惱，他跟小廢物結契了，還是主僕契！然而小廢物一臉茫然，什麼都不知道！
靨魔生完悶氣，靈光一閃：“小廢物，我們結契了，從此你就是我的奴僕。”
總之千桃什麼都不知道。又是個好騙的小廢物。
果然，聞言，千桃瞪向他：“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靨魔骨指一揮，一簾水幕出現在千桃眼前。畫面中，千桃中劍，鮮血滴落。靨魔說：“就是這時候結契的，本座可是半點都不想有你這樣的廢物的僕人。”
千桃覺得不對勁。
是靨魔吞了她的血，那該是靨魔成爲她的契約獸纔對。千桃修爲不高，但不代表她不清楚這些東西。
千桃鬆口氣，既然結契了，那靨魔也沒法再傷她。
千桃抿了抿脣，不戳破靨魔的話，也不搭理他。
靨魔還以爲自己成功了，心裏暢快不少：“你求一求我，我把伏宴放出來怎樣？”
但千桃並不求他，她那雙清澈的眼睛望着他，彷彿已經將他撒的所有謊都給看出來了，靨魔一陣惱怒。
千桃只是在想，原來恩人叫伏宴。
想起幻境裏那個滿身是傷的小少年，千桃垂了垂眸。
靨魔說：“想想也是，伏宴兩次三番想要殺死你，你想救他纔怪。”
靨魔看見千桃愣住的神情，心情愉悅：“你不給他求情才正常呢。”
怎麼說他們以後也算是結了契的，雖然千桃的修爲對他已有的修爲沒有影響，但是一旦結契，主僕兩者之間便會息息相關。伏宴本就不是好人，他給千桃一個提醒也算是爲了他的將來着想。
誰料千桃狐疑地望向他。
靨魔惱怒：“你不相信？”
這要千桃怎麼相信靨魔？伏宴是救她一命的恩人，而靨魔是把他們拖進幻象、心懷不軌的魔，千桃很難不懷疑靨魔這是在挑撥離間。
“嘖，不相信算了，你以爲本座想……”
靨魔用骷髏頭說出這種傲然的話，格外違和，又格外冷漠。可他話沒說完，像是急急被打斷般，骷髏頭自千桃眼前消失。
千桃愣愣看着。靨魔消失了，那她上哪兒要伏宴去？
不知過了多久，古井無波的湖面忽然生出層層漣漪，伏宴的身形漸漸，他眼眸微垂，像是還未徹底從幻象中走出。
千桃攙扶住伏宴：“你怎麼樣？沒事吧？”
伏宴搖頭。
他凝望着眼前少女，微微站直身，冷漠地拂開她的手。
千桃當然也沒有察覺有哪裏不對勁，她彎起眼眸笑道：“你沒事，那太好了。”
現在的伏宴跟幻境中脆弱的伏宴不同，然而千桃看見他，仍舊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個滿身傷的少年。伏宴脖頸上那條黑紋在此時好像變得灰濛濛的，先前分明是純粹的墨色。
伏宴欠身對千桃說道：“魔域四處都是危險，我先送姑娘離開。”
千桃點了點頭。
她此刻並沒有意識到，靨魔已經住進她的識海里了。
靨魔褪下那身唬人的骨頭，露出他原本的面孔。是一張稚氣的、如同凡間十二三歲少年那樣的臉。事實上，他被人稱爲靨魔，不是因爲他的幻術多麼好，更大的原因，是因爲他的笑。
他笑起來毫無殺傷力，他生平最恨人說他笑起來像個小孩兒。於是他殺魔弒仙時總是笑吟吟，久而久之，仙魔們提起他，便會想起他的笑靨，他們也稱他爲靨魔。
靨魔鬱悶極了，也許是跟千桃待久了的緣故。剛剛那黑藤強行穿破屏障進入靨象，竟然偷襲他！害得他話沒說完便迫不得已地離開了。實在有損他一代魔頭的威名。
那黑藤膽大包天，不過是昔年魔神手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東西，仗着如今喝過魔神後代的血，敢偷襲他。
若他沒看錯，這黑藤還篡改了伏宴在靨象中的記憶！
不過改便改了，靨魔把他折騰得半死不活，勉強算出了口惡氣。
靨魔在千桃識海里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
眼看就快要到達魔域出口。
千桃總會有些遺憾。
她跋涉萬里，想取到那些能洗精伐髓的靈藥，然而她甚至沒有進入萬烏崖的勇氣，還給伏宴添了這麼多麻煩。
魔域的入口在人間，出口處是一道直聳雲天的結界。
結界兩側，一半是暗的，一半是亮的。
伏宴對她道：“只送姑娘到這裏。”
千桃點點頭。她早就想過有分道揚鑣的這一天，她從儲物袋裏翻出一大堆東西塞到伏宴手裏，恩人比她厲害、比她強，而她沒有什麼可以給恩人的，只有這些價值昂貴的身外之物可以給他。.七
其實、其實如果可以，恩人要是能跟她一起離開就好。
當然這只是千桃埋藏在心底的，難以言說的念頭。
伏宴有他自己的生活，她沒有立場說這種話。
伏宴看着手裏塞來的一大堆靈藥，怔怔。
耳邊響起黑藤的聲音：“東邊，有一座祕境即將問世，你不如，跟着宗政千桃一起離開魔域。那祕境是上古神邸遺留下來的。”
黑藤像是強行從昏睡中提前甦醒，聲音中帶着虛弱：“接近宗政千桃，還能放低她的警惕，日後取心之時會省去很多力氣。”
伏宴眸光微動。
他原本不打算離開魔域，但現在，出去，未必是壞事。
伏宴道：“姑娘那日在萬烏崖上受的傷，現在可好些了？”
他不提還好，他一提，千桃覺得渾身上下都開始疼了。千桃搖頭：“沒好全。”
伏宴說道：“我繼續送姑娘一程。”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千桃心口驀地輕跳了一下。千桃臉頰有點發燙。伏宴對她太好，先是救她，再又送她離開魔域，現在還要繼續送她。
識海里，千桃聽見靨魔嗤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