靨魔雙手探到她肩頭,他再微微傾身,手指探到千桃手腕上。
待探到千桃靈脈時,靨魔眉頭緊鎖。
千桃神魂本就尚未修補好。
再這麼下去,不止取不出情蠱,還會讓她自己靈力枯竭而亡。
且因他一時嘴快,千桃脈像愈發紊亂。
靨魔抽出一隻手,往周遭取了團仙氣來。仙氣落在他掌心打了個轉,最後又盡數沒入千桃身體裏。
千桃聽見靨魔的聲音,
渡生河?
她知道這裏。
那年離開萬烏崖,他們便途經渡生橋。橋下冒着騰騰熱氣,猶如岩漿般的河水,便是渡生河。
古往今來,渡生河中便只有魔靈鬼族,仙族掉進渡生河,會被滾燙的河水熔爲一灘血水。不是一落入渡生河就會被熔爲血水,渡生河會先抽出仙骨,然後再慢慢吞沒仙族的血肉。
這於仙族而言,無疑是種酷刑。
爹爹與師兄,都掉進渡生河了?
千桃哪裏靜得下心?
心一亂,那股揪着情蠱的靈氣便如脫繮般在靈脈裏遊走磕撞。在碰撞中,仙氣流失快得古怪。若不是靨魔源源不斷將仙氣灌進她體內,她真的會靈脈枯竭。
這種情況下,千桃連睜開眼睛都沒法做到。
不知過了多久,她好像被人抱了起來,耳邊靨魔喃喃自責道:“再這麼下去,會走火入魔的!”
靨魔話落,千桃丹田中涌進團涼意,再下一刻,她失去意識了。
好在她這回沒有昏迷太久。
醒過來的時候,千桃腦子裏裝的還是父親與姬玉舟的事情。
現在還是黑夜,竹窗外樹影綽約。靨魔守在她牀前,他比從前要消瘦了很多,獨屬於少年的稚嫩逐漸消卻。
他的手肘撐着下巴,倚靠在牀畔闔眼酣睡。
千桃不欲打攪他。
小心翼翼地從牀上爬起來。
誰知,她剛坐直身,靨魔便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的剎那,千桃動作頓住。
靨魔無疑生得好看,他那雙眸子,如同黑色的寶石般。
靨魔像是夢魘了,剛醒來便急說:“你爹跟姬玉舟……”
瞧見少女泛紅的眼尾,靨魔不自覺將聲音放緩,他見千桃如此,猜到千桃興許還不知道她父親的事。不知道也好,知道了,不過徒增煩惱,於她神魂的恢復也無益。
千桃盯着他,脣瓣微顫:“他們怎麼了?”
可宗政軻是她父親,她父親如果出事,不告訴她,等她知道父親出事的時候,仍舊會傷懷苦悶。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的。
靨魔一時間猶豫來猶豫去,最終還是不忍千桃被瞞在鼓裏。
想了想,他又擡起頭補充:“不過你不用擔心,只是跟烏劍在渡生河打了場,他們一定都還平平安安的。”
他不知道宗政軻與姬玉舟如何了。畢竟靨魔也僅僅是在來的路上道聽途說了幾句。
今日他來的目的,本也不是說千桃父親的事情。
他是想盡快帶千桃離開。但千桃先前的情況着實不適合奔波。
想帶千桃離開是因爲,靨魔在食人噩夢時,誤吞了伏宴的噩夢。誰能知道會有這種巧合。靨魔以往是不屑於靠喫噩夢恢復修爲的,如今急於恢復修爲,不得不用起它從前最看不上的東西。
噩夢也分三六九等。
像妖君那樣修爲的,噩夢裏蘊藏的靈力也比尋常人高出很多。
靨魔是怎麼也想不到的,伏宴竟會有噩夢。
而伏宴的噩夢,更是讓靨魔驚訝。
噩夢裏的東西,沒有誰會當真。但獨獨伏宴這場夢,真實得古怪。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伏宴害怕見到的東西。
——伏宴在夢裏取出了千桃的心臟。.七
出現在伏宴夢中的還有那珠曾經被靨魔重傷的黑藤。黑藤說的什麼?
他與伏宴說話的語氣稱得上咄咄逼人。
“一開始,你在萬烏崖救下宗政千桃,爲的不正是她那顆巫神之心?”
“你在猶豫什麼,只要煉化巫神之心,你便能成爲魔神!”
夢魘中的伏宴重重揉着眉心,渾身散着走火入魔的徵兆。伏宴彷彿身陷於掙扎之中。他不去取千桃的心,反而是黑藤蔓延它的藤蔓,直直朝千桃胸口刺去。
千桃渾身是血不可置信地望着藤蔓、望着伏宴。
靨魔看見倒在血泊裏的千桃,同樣於心不忍。
他吞了伏宴的噩夢,理智告訴他,這只是噩夢,但這事一直如同尖刺般橫亙在他心口,他非要去求證一番才能心安。
結果他還真查出些東西。
比如烏氏便是巫神後代。
靨魔在想,或許伏宴的噩夢,真的是他想做的。然噩夢之所以是噩夢,伏宴是不想殺死千桃的麼?
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靨魔急哄哄趕來找千桃。
兜了好幾個圈子,最後跟蹤兔妖才找到千桃。竹屋外,又有重兵迷陣,靨魔費了幾日才進來。
靨魔垂了垂眸,回過神。
千桃扯住他的衣襬,聲音輕輕,泛紅的眼眶無比堅定:“咱們去渡生河。”
然門外又傳來響動。
天已經亮了。
靨魔衣襬上那股力道陡然加大,千桃帶着哭腔急道:“伏宴來了,你先躲一躲。”
千桃不會忘記靨魔曾經被伏宴重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