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迴應。
妖君陛下闔着眸,彷彿沉睡過去。
擅長控火的妖兵點起火灼燒冰塊。半晌過去,冰塊竟紋絲不變,半點沒有融化。
再如何說,池安也算活了千把年的老狐妖,歷過好幾次劫。他細細辨認,識出冰層之下的焦黑是緣何而成。
但雷劫後溫暖之地降下冰霜,這是池安聞所未聞的。
那妖君陛下現在是活着還是已經……
池安沒敢往下想去。
伏宴根骨極佳,又極具治理之才。池安曾經以爲,這世上只有伏宴不想做的,沒有他不會的。池安更是不覺得伏宴會毫無準備任由自己陷入險境。
然隔着層玄冰,池安無論如何都沒法探出伏宴脈搏與呼吸。
池安躬下身。
若伏宴身死,且身死的消息還在妖族傳開,那麼妖域勢必迎來更大的動盪。
曾經的妖域裏,幾大妖族明爭暗鬥,攪得整個妖域雞犬不寧。是伏宴鎮壓妖域動盪,換回妖域幾年安寧。即便現在這幾大族羣仍在暗鬥,但有伏宴在,他們不敢太放肆。
池安幾經沉思。終於做下決定。
他先是對一同來到南境的妖兵稱,伏宴僅僅是在閉關。
而後他又挑選出一支親信留在玄冰周圍守候伏宴。
再之後,他得回到妖宮應付那些隨時可能起疑的大妖,他也得去尋找妖君的魂燈。
池安整理好儀容,即便心裏已經愁得要命了,但他也必須收斂愁容,保持原先那副姿態。
回到妖宮時,池安便遇見蛇族族長。
蛇族族長一雙眼眯起,姿態謙卑,眼裏卻佈滿算計,顯然是聽見風聲:“此番有要事稟報妖君陛下,妖君陛下歸否?”
池安知道伏宴與蛇族曾經的過節,料想這妖居心叵測。
好在他早有準備,他取出枚玉佩,冷笑:“陛下此刻正在閉關,任何人不得打攪。”
這枚玉佩是池安從伏宴寢宮裏找出來的。伏宴寢宮裏,獨這枚珍珠玉佩沾染伏宴氣息最多。其間似乎還染上些微威壓。用於威懾這些老妖精正好。
蛇族族長應:“原是如此,那要事?”
池安冷哼了聲:“說與我聽。陛下閉關前,命我暫爲管理妖域一切事務。”
池安在伏宴身邊多年,手段自然也是有的。
蛇族族長現在還不敢得罪伏宴,又聽池安說得老神在在,心中疑慮打消大半。
見完蛇族族長,池安沉沉嘆口氣。
他心知往後需應付的事情必然不少。
當務之急,是先確認妖君陛下的生死。
池安捏了捏眉心。
難便難在,他不知道妖君的魂燈被放在何處。
池安的親信每日都會將伏宴那邊的消息報過來。池安日復一日地等待,日復一日地尋找伏宴魂燈。
終於有一日,親信惶恐地傳來消息——
伏宴甦醒了。
確切來說,玄冰還未融化,他只是睜開眼睛了。
池安起先還不知親信爲何慌張。
後來,池安從留影石中看到伏宴睜開雙眼的場景。
池安知道親信慌張的緣由了。
伏宴睜開了眼,可他眼中沒有神采。不止是沒有神采,黑洞洞的,就彷彿被邪祟附體般,陰森詭譎。剎那,池安只想象得到一個詞——奪舍。
池安並不擔心,相反,他暗暗鬆了口氣。
既然還有另外一人在伏宴軀體裏爭奪肉身,那麼伏宴定然沒死。
池安沉了沉眸,即刻給南境親信遞出信。
——
“你不能死!”
“你死了,宗政千桃怎麼辦?”
耳邊很吵。
他身上也很疼。
過了很久,一切都歸於寂靜。他也失去了意識。
可失去意識並不是結束。
不知什麼時候,他醒了過來,好像醒了,似乎又沒醒。他眼前是一片黑,他就像浮在汪洋大海上,他不知道自己從何誕生,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他的這抹意識最終要通往哪裏。
終於,一陣裂帛般的聲音響起。
他眼前驟然有了光亮。
他真的如他所想,站在汪洋大海上,他低頭,看清他的面孔。
他沒有過往的回憶。
只知道,眼前,有人來了。
遠遠的,他看不清那人是副什麼樣的面孔。等人走近,他才發現,那人同他,長得一模一樣。
那人扯開脣笑:“你終於醒了。”
他皺了皺眉。
即便沒了記憶,可他對危險還如從前般警覺。
那人步步逼近,露出獠牙:“可惜,從此,世上再無伏宴,你的身體,將爲我所用。接下來,好好享受。”
伏、宴……
他叫伏宴麼?
來不及思考,下一刻,伏宴身下的海變成一片煉獄。煉獄滾燙,他的雙腿好像都快融化在煉獄之中了。
本能告訴他,他不能融化,他不能死在這場折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