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立新正在支自行車，聽見聲音看過來，厚厚地眼鏡片上一層霧水。
楊偉民、趙琴十幾個人圍了過來，趙立新一看，奇道：“你們在這兒幹嘛？”
“趙總，梁總來了，您知道嗎？”楊偉民道。
“昂，剛知道，怎麼了？”
“他把我們全開了！”趙琴怨氣沖天道。
趙立新聽後眉頭皺起，沉聲道：“你們讓他給逮住了吧？”
趙琴等人沉默了。
“唉……”趙立新嘆了口氣，道：“跟你們說過，梁總是個務實的人，現在咱們又是私企，管理上不能跟以前老公會一個樣了。等等吧，我過去跟他談談，他現在在哪兒？”
“在我辦公室。”楊偉民趕緊道。
趙立新點點頭，擦了擦鏡片走進了辦公樓。
“楊副總，你說趙總能說服梁總嗎？”趙琴希冀的問道。
楊偉民搖搖頭，道：“誰知道啊。”
趙琴一聽不樂意了，道：“哎喲，您倒是啥也不關心哈。想獨善其身？我看懸，等把我們趕走了，你也快了。”
“趙姐，咱們跟人家楊副總沒法比。人家楊副總的連襟是王祕書，哪怕這兒不幹了，就換個工作而已，人家不在乎。”
楊偉民被擠兌火了，道：“哎，我說沒完了是吧？一會兒趙總出來，要是梁總還不收回成命，我就去辭職，你們滿意了吧？”
“喲，可不是我們逼您的啊。”趙琴趕緊撇清責任。
“跟你們無關！”楊偉民火道……
趙立新進了辦公樓，來到楊偉民的辦公室外，敲了敲門。
“進來吧。”梁歡道。
趙立新打開門，愣了一下，因爲房間內，不止梁歡一個人，還有會計部的人，而且全是琴島來的。
廠子管理成這個樣，梁歡本來是一肚子火的，但當看見趙立新的時候，火氣一下子沒了。
趙立新穿着一身工作服，工作服上全是皂莢提取時落下的黑色色素。頭髮跟鳥窩一樣，鬍子拉碴，猛一看還以爲流浪漢進來了。
你說誰能對這麼拼命的人生氣？
“你們先回去吧，按照我的要求重整會計部，同時把人事方面擔起來，把業績考覈落實到每一個人。”
“是，梁總。”
會計們起身，跟趙立新點了下頭，都回去了。
“坐吧。”梁歡道。
趙立新來到辦公桌前，緩緩坐了下來。
梁歡翻看着出貨記錄和考勤表，沒有擡頭。
趙立新也沒有說話，二人就這麼無言的坐着，誰也沒有開口。
“沒什麼想說的？”梁歡服了，選了這麼個木訥的人。
“您不應該辭退他們。”趙立新道。
梁歡合上表格，擡頭看向趙立新，黑臉道：“我以爲，你要跟我說的是皂莢的收購情況，再不就是廠裏的生產情況。再不濟，你給自己找個藉口推脫一下管理上的責任。你什麼也沒說，卻讓我不解僱他們，爲什麼？”
“梁總，我知道您是私企老總，看不慣行政管理上那一套，但咱們在茂城，用的是人家的廠子，一沒要租金，還給了免稅，徐施行長對咱非常好，咱們養着這些人，也是幫縣裏分擔一下工作崗位，這都是人情世故，不應該辭退他們。”
“我已經決定了，誰也更改不了。”梁歡沉聲道。
趙立新見勸不動梁歡，道：“楊副總您也給辭了？”
“暫時沒有，留下觀察。”梁歡道。
趙立新聽後，臉上的神情放鬆了不少，幸虧沒辭掉他啊。
“梁總，還是收回成命吧，要不然，對以後的工作不好開展。”
梁歡眉頭一挑道：“趙總，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咱們不討論了。”
趙立新一聽，當即知道梁歡已經決定了，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梁歡忍不了了，道：“趙總，我再告訴你一遍，企業要依靠地方，但不能依賴地方。肥皂廠的那些人，已經嚴重影響到整個工廠的運行，欺上瞞下，謊報漏報，橫行霸道，甚至當着我的面兒，把我的潔神當成了他們家的產業，這我絕不能忍！”
趙立新不和梁歡頂嘴，默然的點頭。
他不說話，反而激起了梁歡的怒火。
“你是在公會中呆過的，你也知道，青化廠的內部行政有多麼的懶散！連起碼地上行下達都做不到，制度制定出來，到不了基層就卡住了！動了誰的利益，誰是誰的關係，到最後大家一商量不了了之！你希望那樣嗎？”梁歡問道。
趙立新點點頭，道：“您說得對。”
“我需要的，是一個透明、公開、公正、公平的團隊！所有人心中只有一個利益，那就是潔神！做不到的，都可以走！地方上不歡迎，那我們也走，到歡迎我們的地方上去！這樣的潔神，在未來纔有競爭力，纔有可能生存下去！”
趙立新挺有感觸的，擡頭看向梁歡道：“梁總，您說得對，是我的觀念確實錯了。”
“慢慢來吧。”趙立新認錯，梁歡心中的火氣頓時減小了許多，道：“你一直在糖廠？”
“嗯。”
“情況怎麼樣？”
“不好收，咱們跟金鹿的價格一樣，當地人也不賣給我們。我派人在路上直接收，他們也不賣。還有很多皂莢販子，跟金鹿建立好了同盟，寧可繞遠路也不往我們這裏送。真邪門了！”趙立新道。
“是我們被動了。”梁歡道：“金鹿那邊也沒有多麼神奇的招兒。他們在開始時，藉着高價籠絡住了大部分皂莢販子和散戶，然後開始收攏資金，拖欠貨款。拖到這個月的中旬，他們出了個規定，若以後不往金鹿送皂莢，那前期的白條都作廢。”
趙立新驚了，看向梁歡道：“您怎麼知道的？”
“我剛從金鹿那邊回來。”
趙立新聽後，頓感慚愧，道：“是我工作沒做好。”
“以後要切實的考察再做決定，不能用蠻勁。”梁歡道。
“是。”
趙立新三十六了，但被梁歡訓起來，異常的虛心。
“接下來，就是該咱們反擊了！”
“梁總，您放心，冬季的皂莢儲備我一定完成。”
“不，立刻停止加工皂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