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人們還沒意識到身陷囹圄,每一個人的心情都十分舒暢,唐雨和三更當然也是如此。
除了開車的公交車司機以外。
他今年四十五歲,已經從業二十年了。
這是他的車上第一次出現殺人犯,從前都是從新聞上聽到這種事,他也想象過如果自己遇到這種情況,他應該怎麼做。
他所開着的大巴車上當然沒有報警信號燈,應該說全沈城的公交車上都沒有這種報警燈,畢竟建設成本投入支出太大了。
他嘗試着拿出手機想要撥打報警電話,但因爲那個臉上帶着紅色胎記的男人就坐在他身後,他並不敢輕舉妄動。
一時之間,之前受過的所有緊急時刻培訓似乎都在這時派不上用場。
司機心亂如麻,他只能儘量放慢車速,以讓自己快點想出對策。
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是緊張的,畢竟誰也不知道那個男人身上有沒有帶着兇器,最壞的結果,車上的人都會變成人質。
司機只是個淳樸的東北男人,他平時樂觀開朗,遇到事情的時候卻根本保持不了穩定的心態。
畢竟開了二十年的公交車,他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基本只會發生在電影中的情節。
唐雨是個很敏感的人,他很快注意到了這輛車的不對勁。
他們剛剛離開星盤山滑雪場的時候,車速很快,但是卻越來越慢。
旁邊的同款公交甚至早已經超過了他們,這輛觀光一號基本可以說是在以龜速前行着。
雖然不用上高速公路,但這樣的車速對於不開車的唐雨來說,都會覺得反常。
他環視車上,除了那幾個女初中生以外,只有一個瘦高男人和年輕的一家三口。
車上的人並不多。
三更還在望着窗外的風景,沒過多久三更就轉過頭來,對着唐雨發問了。
“唐雨,這輛車是不是走得很慢。”
“何止是慢,我都懷疑龜兔賽跑的時候烏龜根本沒去,是這輛大巴車的速度太慢了。從前觀光一號是公交車,但後來因爲路上停靠站很少,就改成了這種大巴。要說公交車開得慢倒還情有可原,畢竟公交車上一般會有站着的乘客。但大巴車還開得這麼慢,實在是讓人不能理解。”
北二馬路那裏的停靠站點,其實是沈城站附近。
唐雨和三更坐在了靠後的位置,他們離其他人坐的很遠,所以他們的聊天內容自然就沒有被別人聽到。
大巴車司機的車速越來越低,直到最後直接停在了路邊。
“車熄火了,看來是出問題了。我現在馬上給公司打電話派人來修車,大家等一下吧。”
大巴車司機通過後視鏡對着車內的乘客朗聲說道,但其實從他的角度,唯一能看清的只有坐在他斜後方的瘦高男人。
車上很快傳來了抱怨的聲音,是那幾個女初中生髮出來的。
“怎麼辦啊,我跟我媽說了我六點之前肯定會到家的……”
“給她打個電話告訴她一聲不就行了。”
“我媽那人特別愛擔心,可麻煩了。”
她們交談的聲音很大,讓坐在後排座位的唐雨和三更都聽的一清二楚。
那年輕的一家三口倒是沒說什麼,畢竟他們一家人都在這裏了。
年輕的夫婦看上去像是知識分子,兩個人都戴着眼鏡,舉手投足間十分有涵養。
“修車的人來還得等一會兒,你們要是想下車在附近透透氣,或者在野外上個廁所,都可以去。”
司機又開口對着車內喊道,但很明顯,沒有人想要在這種荒郊野外的公路上下車。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剛剛從星盤山滑雪場玩完出來,剛剛坐上車休息沒多久。
司機透過後視鏡觀察着斜後方男人的表情,他看上去就像是個普通人,只是臉上的紅色胎記有些醒目刺眼而已。
很明顯,司機這話就是說給他聽的。
這個四十多歲的司機原本想趁着男人下車的功夫,直接開車帶着其他人離開,這樣最起碼能保證自己和車上其他人的生命安全。
他似乎失算了。
“媽媽,我想去衛生間。”
七八歲的小男孩忽然對着身旁年輕的父母說道。
車上當然沒有衛生間,而且男孩才這個年齡,已經把人有三急表達得十分含蓄了。
“我帶他去吧,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
父親對着身旁的妻子輕聲說道,然而妻子卻搖了搖頭。
反正車也壞了,兩個家人都離開她心裏也覺得不太舒服,所以三口人決定一起下車。
大部分人都有一種從衆心理,在一家三口下了車以後,很快就有一個初中女生表示因爲在星盤山滑雪場喝了太多奶茶,也想要去上廁所。
女孩們同行都是一起的,一人去廁所,全員陪同。
這樣一來,車上只剩下司機和唐雨三更,還有那個臉上帶着胎記的男人。
事情恰好和司機所想相反,這個男人沒有下車,其他人卻都下車了。
司機想要走到後方將這件事告訴唐雨和三更,卻又怕兩人得知實情驚慌失措。
“老弟,你不下車去上個廁所透透風?還得等挺久呢。”
司機轉頭對着身後的男人搭訕着,男人只是搖了搖頭。
“我哪都不去,我就在這裏等就行。”
他開口的時候語氣冷漠,聽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司機點了點頭,自己拿着手機下了車。
下車以後,他打了個電話給公司的人,告訴對方自己的車上出現了通告中的殺人犯。
他是從別的城市來到沈城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會在星盤山滑雪場附近逗留。
司機跟公司的同事詳細交代了自己的大概位置和行進路線,並且通過地圖位置共享讓自己所在的位置更加精確。
同事會幫助他報警,而他現在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想到家中的妻子和已經上了大學的孩子,司機只希望自己這次能夠平安無事。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他剛剛掛斷電話不久,那輛大巴車竟然開動了。
開車的人不是他,而他因爲太過緊張,確實將車鑰匙留在了車上。
大巴車揚長而去的那一刻,他的心裏竟然有一瞬間安心。
直到他回想起車上除了那個身份不尋常的男人,還有一對年輕男女。
而這對年輕男女,自然便是唐雨和三更。
現在這輛車上只有三個人了。
唐雨和三更都不會開大巴車,那麼開車的人是誰,自然不用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