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對於唐雨詫異的目光表示並不理解。
三更也沒想到判官會是這種態度。
這裏是陰曹地府，凡人是絕不能來到這裏的。
三更以爲一向嚴肅認真的判官會對唐雨發難，然而他卻並沒有。
唐雨把地府想得太簡單了，可三更卻對地府十分了解。
只是三更沒想到的是，一切竟然真的按唐雨的想法展開了。
有些事情，或許本來就是這麼簡單。
“下次……下次來的話，我給您帶點好茶葉吧……”
唐雨唯唯諾諾，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句。
“茶葉好啊，我都記不清多少年沒有喝過茶了。這地府啊，待得真是沒什麼意思。”
判官口中感嘆着，然後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下，他看着二人，很容易就知道了他們此番來這裏的原因。
“黑無常說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了。”
“嗯。”
三更簡單應了一聲。
她望向判官時，判官便已經明白她心裏在想些什麼了。
“你覺得怎樣纔好。”
“將實情告知黑無常，讓他自己做出選擇。”
“大戰前夕先送對方陣營一員己方的大將，這道理哪怕是在凡間，也是講不通的。”
判官語氣平靜，他態度仍舊謙和，並沒有因爲三更的抉擇而影響情緒。
唐雨坐在一旁聽着，他只覺得三更和判官的性格很像。
他們都是那種不容易生氣的性格，邏輯清晰條理分明，是最合適的溝通對象。
“你呢，你叫唐雨是吧？你怎麼看？”
判官忽然將話題引向了唐雨。
唐雨一臉訝異，伸手指了指自己，判官只是輕輕點頭。
唐雨心說我一個凡人，我又不是你們這邊的一份子，跟我有什麼關係，好像我說出我的想法就真的有用一樣……
保不準是個坑，等我說錯話以後直接找藉口把我關到地獄裏去是吧？
“我……我懂得事情不多，但我支持三更的一切決定。”
“三更？這是她在凡間的名字麼？是你取的吧？三更……這名字取的好啊……”
判官口中唸叨着三更的名字，連連點頭。
他看上去並不緊張，哪怕地府出兵掃蕩酆都鬼城的最後指令是判官下達的。
他是這場爭鬥的決定者，無人反對，也從沒有人會質疑判官的決定。
在閻王失蹤的地府之中，從前作爲鐵三角之一開創地府的判官，在這裏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唐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甚至不知道此時他應該做些什麼表情。
其實整件事很簡單，因爲地府要出兵掃蕩酆都鬼城，而酆都鬼城之中的鬼王必定身陷漩渦之中。
黑無常雖然並未參與其中，可黑無常畢竟是鬼王的元神分身之一。
簡單來說，黑無常就是鬼王的一部分。
從唐雨的角度來講，出於人道主義精神，黑無常至少是應該知情的。
可這裏是地府，唐雨不清楚人間的道理在這裏還有沒有用。
如果是從前的三更，她大概率會秉持和判官相同的態度。
他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存在於地府，哪怕他是地府判官之下最過聰慧之人，接引魂靈的工作也從未出過紕漏，可真是由於他的身份不同，所以時至今日，知曉黑無常身份的人們也從未對他掉以輕心過。
這對於黑無常來說未免太過不公平了。
而且唐雨感到最不理解的是，既然黑無常的存在就像個燙手山芋，那當初地府爲什麼要接受鬼王將一縷元神放在地府做靈使以表忠心呢。
或許那時閻王從未想過鬼王會生出二心。
或許地府的時間雖然漫長，可人心轉變卻與凡間無異。
“黑無常告訴你地府會在人間正月十五的那天出兵酆都鬼城，其實並不是這樣，真正的時間在三日後。”
判官擡起頭看向閻王殿的入口，那裏大門敞開，空空如也。
唐雨一瞬間就理解了判官的意思。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種窒息的感覺，如果他是黑無常的話，這些人如果這般不信任自己，甚至在自己不清楚自身身份的情況下都如此戒備……
那還不如反了算了。
“你還有三日時間考慮如何去做，這一次我將決定權放在你手裏，畢竟以後坐在閻王殿正位上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判官語氣和藹，但唐雨深知要讓三更做最後決定的那個人，等於把一切重擔都壓在了三更身上。
“好。”
三更只是應了一聲，沒有再開口。
判官從座椅上起身，依舊手持那根鐵筆，他自閻王殿上側門而出，又朝着閻王殿上側門離去。
原本便顯得空蕩蕩的閻王殿頓時又剩下了唐雨和三更二人。
三更望着判官離去的背影，長久無言。
唐雨猜不透三更此刻的想法，但他篤定三更的心裏應該是不好受的。
因爲唐雨從未見過三更難過，所以他自然無法判斷。
他只是伸手握住了三更的手，眼神堅定對她點了點頭。
“如果是唐雨的話，唐雨會怎麼做呢。”
“這種假設很難成立，因爲在地府和黑無常低頭不見擡頭見，一起共事那麼多年的人，並不是我。”
“唐雨說的很有道理。”
三更起身，唐雨便也跟着從座位上起身。
“現在我們要直接回去麼……”
“既然都來到了這裏，我便帶唐雨四處走走吧，唐雨從前不是對地府很感興趣麼，對於牛頭馬面的相貌之類的。”
“不不不，我可沒有對這些事情感興趣過……”
唐雨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但顯然三更選擇性忽略了此時唐雨的態度。
“牛頭馬面雖然要見，但最先要見的人，還得是婆婆。唐雨，跟我去見婆婆吧。”
“好……”
唐雨心裏是一百個不願意，但他知道現在他沒有任何決定權。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在活着的時候不小心喝了孟婆湯，走上了奈何橋。
所以說，小孩子常常被教導不要接受陌生人的食物，這還是有原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