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橘並不知他們是哪處的下人，但大概能猜到這算是皇后的排場。所以清橘沒打算和這些人說什麼，多說多錯，還是要等木謠來了纔會好些。
從夾道往南轉去，兩邊高大的朱壁宮牆如赤龍般蜿蜒望不見底。但給池于于安排的居所並沒有太遠，多走了幾步，那些內侍們就停在了一處殿宇前。
這便是馨妃的嘉仁宮。
嘉仁宮離御花園較近，往日也是相當僻靜的一處宮室。踏進四方院落，便能瞧見庭院裏一片鬱鬱蔥蔥。最前頭的花圃裏栽種着四時不謝的奇花異草，和假石旁的幾叢翠竹相互映襯，更顯鮮花爛漫，竹翠草碧。
環視周圍亭臺樓閣，竟有一番欣欣向榮的味道。雖然不比皇后的御鸞宮，這嘉仁宮卻也是一個好居所。
門口有不少下人進進出出行色匆忙，見到了清橘等人又立刻跪拜行禮。他們手上端着的東西都用紅布蒙着，看樣子應當是季連浮月給池于于的獎賞。
馨妃並沒有在自己宮中，聽說是去了唐秀麗那處，清橘也讓這些下人不必驚動其他人，所以那些宮人們只是分了幾個人出來給娘娘引路。
到了池于于的楚韻堂前，兩排內侍和宮女已經老老實實地跪着了，給清橘叩首請安。
雖然有不少人都是池于于原來房中的，但池于于晉升嬪位後，手下人也要增多一些。清橘看向了池于于，對她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示意池于于自己來處理房中的事情。
等幾人坐在了房中，兩名小宮女立刻獻上茶來。
池于于看着皇后和繞月公主似乎是有事要聊，便屏退了衆人。
“阿九，之前那個人還在嗎？”清橘撇着茶沫，淺抿一口。
“跟到了楚韻堂，應該也進不來。”
池于于雖然和清橘相對着坐在另一邊，卻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清橘擡頭看了她一眼又輕嘆了口氣：
“這件事情原本不應該麻煩你的，本宮只是希望接下來的事情你就當沒看見過吧。”
清橘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季連晨羽身後的芋兼立刻反應過來，上前將信拿給了季連晨羽。
兩人這次的消息的傳遞就輕鬆了不少。
“行，有什麼細節上的事情我回去再看看吧。我現在倒是對你剛纔說的出雲和季連浮月都在你屋裏這件事情比較感興趣。”
季連晨羽大方的收下了，飛快地轉移了話題。
清橘有些尷尬地“啊”了一句，又掃了池于于一眼，畢竟那一日池于于也是在的。
池于于專注地聽着，企圖加入他們的話題。同時她也注意到私下裏，繞月公主對陛下和出雲國師似乎沒有那麼尊敬。
“剛纔池嬪不是說出雲察覺到屋中有旁的人嗎，他進你屋應該是在試探吧。”
“這個吧......”清橘撓了撓臉頰，雖然是這樣，但也沒有必要說出來吧。
“唉，這陛下來了之後，屋裏可真是熱鬧得很啊。”季連晨羽的目光落在了杭逍的身上，意味深長地說道。
“你知道就行了，這種事情不要在池嬪面前說。”清橘朝她撇了一下手以示警告。
“娘娘若是有什麼要對公主殿下說的，便在此處說吧，臣妾絕對不會泄露出去的！”
池于于一看皇后娘娘對自己還很戒備，便有些激動地開口道。
清橘意外地挑了挑眉，其實池于于這句話聽上去怎麼這麼像是要逼她在這兒說呢，雖然她知道池于于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臣妾不怕連累，也絕對不會透露任何東西......臣妾願意跟隨娘娘。”
池于于晶亮的眼眸緊緊盯住了清橘，強烈表示自己會站在皇后這邊。
清橘卻微蹙着眉頭，搖着頭拒絕了她。
池于于有些失落。但仍然不死心道：
“就算娘娘是想要和陛下......”
“池嬪！謹言慎行。”
清橘感覺她口中要冒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了，連忙制止。雖然有反抗的意識是好的，但池于于不能因爲她而盲從。
在這後宮中，季連浮月就是這些女人最大的靠山，她這個假皇后可給不了池于于安全。
“臣妾知道娘娘對陛下沒有什麼感情，其實臣妾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池于于低下了頭，小聲道。
清橘看着她有些落寞的樣子，心中突然有些後悔。
“你是不是並不希望自己晉升。”
對季連浮月沒有什麼感情，那池于于在這後宮中不管處於什麼樣的位置都無法真正快樂了。或許池于于從未想過要奪得陛下恩寵，自己還給她在後宮這麼多人面前擡了一下。
“臣妾進了宮後就再也沒有想過出宮了，臣妾不求能獲得陛下寵眷，只求無波無浪在宮中了此一生，保住池家滿門和自身性命。”
後宮中的妃子雖說已經和原本家中不會再有聯繫了，但這朝堂和後宮又是息息相關的，從年妃的例子就能看出來。
但是娘娘您是不一樣的......您想要出去，是嗎？”池于于突然說道。
清橘微愣，卻沒有否認，目光平靜地看着池于于。
池于于其實也就是大膽地猜測。
她想過很多，皇后娘娘對陛下確實沒有什麼感情，這誰都能看出來。而聯想到很久之前娘娘在大婚前私奔的事情，池于于便覺得娘娘不想嫁入宮中，那也一定是想要離開皇宮的，雖然不知道娘娘和國師大人之間是不是出現了什麼矛盾。
從祭壇之後起，皇后娘娘不僅幫了她很多還救過了她的命，滴水之恩應涌泉相報，所以她也想幫娘娘。
“娘娘不需要有這樣的顧慮，等此次祭天日結束後，就是娘娘能離開的最佳時間。”
池于于語氣突然嚴肅了起來，她的目光篤定，閃着湛湛星光。
清橘和季連晨羽都有些詫異，池于于竟然連這都幫她們算好了？雖然原本她們是打算如果有可能就在祭天日之前離開的，但池于于這麼說一定有她的道理。
不如再聽聽看，清橘和季連晨羽對視一眼，知道對方和自己是同樣的想法。
“爲何這麼說呢？”季連晨羽問道。
不是娘娘問的，這讓池于于有些失落，娘娘還是不信任她嗎？
她想了想，猶豫道：“娘娘祭天日結束後不是都要閉關一段時間嗎？這時候離開也不會有人發現。”
哦豁，這種事情倒是沒有人和她說過。清橘眨了眨眼睛，出雲他們是想要瞞着她嗎?
“而且娘娘也不必擔心神女的事情。等這次祭天結束後，民間會重新挑選一批神女候選人送往禹觀，國師大人會對這些人開始新一輪的培養。而且有了繞月公主在，應當不需要娘娘了。”
說出這話時池于于還有意看了季連晨羽一眼，她不確定繞月公主是不是也要離開。但根據之前的情況來看，公主殿下應該是自願入宮的，而且她和娘娘站在同一邊，是不是就說明公主殿下也想幫娘娘離開皇宮。
只是清橘等人抓住的重點並不在季連晨羽身上。
“神女候選人?”
這次是清橘開的口了，她的眼眸微眯，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有些緊張。
“不是還沒有到輪換的時間嗎？什麼會提前開始?”
“這，臣妾就不知道了。額，剛纔的那些是臣妾聽出雲國師對陛下說的。”
之前在祭壇，出雲和季連浮月談話時，池于于就在一旁服侍。大部分的內容她記不清楚了，但一想到會和娘娘有關，有些話便在她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
清橘少見地沉默了許久。
“是臣妾說錯什麼了嗎？”池于于緊張地搓了一下手。
“他爲什麼要重新培養神女?原來的神女呢?”清橘沒有聽清楚池于于的話，只是自顧自地說道。
然後她又突然回過神來，飛快地看了杭逍和季連晨羽一眼。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似乎一下子就打通了之前阻礙他們的難題。
爲什麼出雲和秦楚歌這些人要抓她來當這個皇后，當這個神女。
這次祭天日絕對會發生什麼連出雲都控制不了的事情，而它可能會要了神女的命。
所以這些人是想要用清橘來代替神女承受。
池于于雖然沒有料到清橘身份的不同，卻也想到了皇后可能會遇難這一層，她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起來，怯怯地問清橘道：
“娘娘，若是……你得在祭天日之前就離開纔行。”
清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並未表態，只是說道：
“無事，你接着說吧。”
“這個……臣妾愚笨，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其他的了。”
池于于咬着嘴脣，慢慢低下了頭。
誰都沒有說話，在場五個人都沉默着。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是木謠找來了。
“今日的事情不要說出去。池嬪，你也不要多想，管好自己的事情。”
清橘站了起來，語氣有些冰冷。她話一說完，便帶着阿九往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