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雲似乎是看出了榆杳心中所想，卻只是平靜地說道。
榆杳撓了撓側臉，冷漠地想到那一會兒她可得把那些口令記牢了。
這時候出雲突然又開始語出驚人：
“還記得之前，每天晚上你都會來留雲殿尋我......”
榆杳微微挑眉。
“預習下一日的功課。”
您說話能別大喘氣嗎？
出雲並未在此處久留，而是繼續帶着榆杳往外走去，他剛纔說這句無非是想感慨兩人之間疏遠了，不知何時才能恢復往日那般情誼。
榆杳跟在他身後，輕嘆一聲。
如果出雲要的只是師徒情誼，榆杳完全不會排斥，她身體中好像有記憶讓榆杳信任出雲並且尊他敬他。但是如果出雲要的是師徒情，那現在的她恐怕是難以接受的了。
不過現在出雲和榆杳誰都沒有挑明，也不知道這能持續多久。
穿過迴廊，兩人繼續往外走去。
兩邊的房間很多，但幾乎都是漆黑一片，有云屏阻攔着，更是看不見裏面的東西。
出雲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着，榆杳也找不到什麼機會問。
最裏層環廊和第二層環廊是以一間開闊亮堂的書房相接的，隔壁便是藏書閣。
到了這間書房，榆杳就忍不住停住了腳步。
書房中擺着好幾排長桌，甚至連椅子都是整齊地放在桌下，不多不少，正好十張。
她的腦海中閃過零星的畫面，是一羣和她穿着很像的小女孩坐在桌上聽課的場景，還有她們一同嬉鬧、一同受罰......
“怎麼了？”出雲也停了下來，轉頭問道。
“師傅，您應該還有其他的徒弟吧。”榆杳看着出雲的眼睛，又看向那些桌椅。
出雲也看向了書房中的那些桌椅。
“是，原本我收了十個徒弟，而你是其中最晚拜入師門的。”
最晚拜入師門......榆杳眨了眨眼睛，她有一段很遙遠的記憶，是在一座昏暗的大殿上，一個瘦弱的女孩遇見了她的神明。
這應該就是她和出雲初見時的場景吧。
“但在禹觀中修行並非易事，如果靈力修煉不夠，即使是雲屏也擋不住空冥山的侵蝕。”
“每年我都會放你們下山修行一段時間，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回來的。”
“她們，她們都......”榆杳略一遲疑，難道說那些女孩都死了嗎？
“每一次你們離開禹觀時，我便將選擇權交到你們手中。在空冥山中需要消耗靈力，所以如何從空冥山中離開，離開後是選擇入凡塵還是回到禹觀，這些都由你們自己決定。”
原來還可以離開這裏，那那些女孩也不一定都是身死。
“這幾年下來，只有你一人回到了禹觀。其他人的事情我也不會多過問。”
出雲說着，垂下了目光不再言語。
怎麼有一種孤寡老人的既視感呢。榆杳心裏嘆了一口氣，看來這種事情也不好多過問。
“那您爲什麼要在這空冥山中隱居，這裏這麼危險，換一處好山好水應該也不難吧？”
榆杳這樣問着，她有大概的猜測出雲應該是爲了什麼才留在空冥山的，是他的什麼職責嗎？
“我身爲南疆國師，自然有着保護南疆百姓的職責。同樣，你作爲神女，終有一天會接下這樣的職責。”
他這句話說得很慢，一字一句，像是在耳提面命。
榆杳琢磨不出他話中有沒有什麼深意，便只是點了點頭。
“走吧。”出雲對她說道。
兩人穿過了書房，繼續往外面一層走去。
不過這次出雲在前面走得很快，似乎並不想在這一層停留太久，而且通往下一圈的通道離書房不遠。
解開了最後一道雲屏，周圍的光線顯然就黯淡了許多。
環廊上的燭光和裏面的一樣放在特製的燈罩裏，卻像是被蒙上了什麼看起來有些朦朧，沒有風燭火依舊時不時閃爍幾下。
空氣中也瀰漫着一股有些微弱但是異常刺鼻的氣味，似乎是某種腥臭又像是血腥味。
榆杳下意識想要尋着氣味去辨別它傳來的方向，卻突然被出雲點了一下鼻尖。
“師傅！”
她下意識睜大了眼睛，然後轉頭看向出雲的時候卻被驚了一下。
出雲身上竟然覆上了一層月光清輝一般皎潔又幽靜的光芒，淡淡的銀色光暈籠罩在他素白的衣袖旁，令他宛若仙人落入凡間。
“這是......”
她突然低下頭，然後發現自己身上也有這樣的一層銀光，只是比出雲的要黯淡許多。
“外圍難免會受到一些空冥山的侵蝕，我等有靈力傍身，這些侵蝕不會傷到身子。但是不要去追究那些氣味和聲音的來源。”
“榆杳知道了。不過師傅，靈力這種東西，是需要靠外界的刺激纔會展現出來嗎？”
她出來的時候完全沒有感覺到身上的變化，但這種光芒確實覆蓋在了她的身上。
出雲搖了搖頭，然後輕笑一聲說道：
“你先把眼睛閉上。”
榆杳眨了眨眼，然後乖巧地閉上了眼睛。
“伸出手，嘗試着將力量彙集到掌心。”出雲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榆杳雖然有些不明白不用力如何能夠彙集力量，但還是嘗試着用潛意識將身上的熱量慢慢彙集到掌心。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竟然就看見了一團銀白色的光團出現在自己的手心中，它像是一團毛球，散發着淺淺的光暈，還在榆杳的手中上下浮動了幾下。
可榆杳一興奮，那個光團立刻就從她的掌心消失了。
“誒，怎麼就沒了。”她有些懊惱地嘆了口氣。
出雲笑着搖了搖頭，然後掌心托起一個光團放在了榆杳面前。
榆杳頓時眼前一亮，湊近了些，伸出手指輕輕地戳了一下光團，出雲手中的光團比她剛纔凝聚起來的亮了好幾倍。
沒有什麼實際觸碰到的感覺，但指尖有些暖暖的。這樣的小光團，她總感覺之前地方見過，不是在師傅面前......
“靈力是可以主動釋放，我原以爲你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再次掌握彙集的力量。”
說着，出雲用另一隻手摸了摸榆杳的頭。
“不過在一定的環境下，當你的身體察覺到周圍有危險的時候，靈力也會在周身浮現出來，幫你抵禦外來的威脅。雲屏也需要靈力。”
榆杳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她縮回手，慢慢站穩。
出雲拖着那個光團走到了一旁的燈罩邊，將手和燈罩持平，那個光團便慢慢地從他的手中匯入了燈罩中。
燈罩中的燭火微微一顫，然後就像是找到最穩固的保護，大方地綻放着光芒。
“靈力也可以保護其他東西免受侵蝕，但是要保護的目標越大，所要消耗的靈力也越多。”
“要是靈力消耗完了，會怎麼樣？”
榆杳也很適時地問道。
出雲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不會讓你的靈力耗盡的。”
“嗯......有師傅在，我當然不怕了。”
榆杳錯開了目光，細長的睫毛微微閃動。她說出這話時有些不自然，手指在衣袖中繞着圈。
要榆杳現在就大方接受還是有些困難，出雲便沒有多說，只是讓榆杳繼續跟在他身後。
兩人繼續在環廊中走着。
這似乎已經是最外層了，靠外的房間像是空着一般，連雲屏都沒有設置，裏面漆黑一片。
榆杳聽見了一陣嬰孩般的啼哭聲，又好像是女子喑啞的喃喃低語，但很快就被一種什麼東西爬過的窸窣聲覆蓋了過去。
那些聲音明明相當陰森恐怖，卻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人想要上前查看。
有了出雲剛纔的提醒，榆杳不會去做那種傻事，並開始嘗試將靈力彙集到耳邊。
果然，靈力的效果很不錯，那些聲音被隔絕了。
一路上光線很暗，但是榆杳看着兩側的牆壁和中間這條道路卻都相當乾淨，明明是被侵蝕的地方，竟然沒有污漬或者是其他痕跡。
所以這個侵蝕究竟指的是哪方面？
很快，兩人走到一個小角樓前。出雲解開雲屏先走了進去，榆杳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纔跟着進屋。
她在門邊輕輕念動了口令，很快一塊雲屏便將裏外隔絕開了。
“你已經能掌握雲屏的設置方法了。”出雲站在她身邊，語氣中帶着一絲欣慰。
“嘿嘿，我厲害吧。”榆杳朱脣輕啓，笑意盈盈。
出雲看着她的目光也越發柔和，他很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笑靨了，心中浮現出一種想要將榆杳攬進懷裏的衝動。
但榆杳的目光很快就被樓裏的場景吸引過去了，她放眼望去看到的竟然是整間像是關着一片星海的屋子，流光溢彩，星光閃動，每一顆閃亮的星星似乎都能用手觸碰到。
她忙往裏走幾步，驚喜環視着周圍的一切，然後用手去碰了碰其中一顆星星。
那枚閃亮的“星星”立刻變暗了，然後從她指尖跳開了，一直蹦到了幾米外才停了下來重新慢慢亮起。
屋中除了這一片星空再看不見其他東西。
“這些是什麼啊?是星星嗎？”
清橘驚奇地看向出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