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孿月 >第九幕 虎狼之伺 九
    “如今,你們還覺得自己能跑得掉麼?本將軍早已下令島上各處哨卡歸位,就算你們立刻從這懸崖上跳下去,即便沒有在那些礁石上撞得粉身碎骨,也會同那條船一樣,被要塞中安置的火炮轟作一攤碎肉!”

    鬱禮的聲音再次於衆人背後響起。此時他重又率着麾下甲士們追趕上來,滿臉戲謔地看着被困於瞭望臺上的將炎一行。

    “此處還有別的路可以出去麼?”

    將炎自藏身處探出頭去,見追兵的數量已經增至近百人,知道若再不想法脫身,便要成爲對方案上的肉了,當即向身後的男子詢問起來。

    “西面倒是也有條路可以出去。只不過——需得經過敵人平日操練的演武場。”

    樊真說着,伸手朝廊橋另一端指了指,卻是不住地搖頭——依眼下的情形,演武場上必定早已集結了重兵,朝那裏跑根本等同於送死。

    然而,黑瞳少年卻露出了一副困獸之鬥的模樣:

    “既是有路,便要去蹚蹚看!即便仍是難逃一死,也要讓對方在取我們性命之前付出慘痛的代價!”

    將炎的一番話說得斬釘截鐵,眼中更是殺意畢露。此刻的他,就好似一頭落入陷阱的孤傲猛虎,即便會折斷自己鋒利的爪牙,也絕不肯輕易將華麗的皮毛拱手送人。

    “小鬼,你這模樣倒讓老子想起了一個人。他年輕時也像你這般,逆流而上,一往無前!”

    樊真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少年一番,忽然眯起了眼睛撫掌大笑起來,竟是被對方的勇氣所感染一般,重新燃起了鬥志。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若這次能活着衝出去,下次再遇如此絕境,你想起的人便會是我了!”

    將炎說着便將手中的嘯天陌一橫,率先從瞭望臺上衝了下去。

    一行人跟在其身後,也彼此掩護着奔下城頭。過不多時,遠遠便看見前方空曠的演武場上,竟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守軍列陣阻攔,衆人心中不由皆是一喜。然而黑瞳少年卻並沒有繼續前進,反倒伸出手來示意同伴立刻止步,於附近的數道石牆後藏好了身形。

    “孃的,前面什麼鳥都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你卻怎地突然不走了?”

    急於脫身的一名水手不禁插話進來,連聲催促道。黑瞳少年卻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我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勁。眼下我們已經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敵人連要塞頂上的火砲都動用了,又怎麼可能不在此處設防?”

    “那是他們沒有想到我們會一路闖到這裏來!難道你還打算帶我們退回去不成?”

    對方卻是搖頭不聽。見衆人臉上的焦急之色皆溢於言表。祁子隱連忙站在了黑瞳少年一邊:

    “諸位莫急。兵法有曰,地形有六者,通、掛、支、隘、險、遠。這片演武場視野開闊,正是一片通掛之地,我可以往,敵可以來,往卻難返,無備則必敗。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詐,我們還是不要貿然現身,以免遭了對方埋伏。”

    樊真似乎也同意其所言,當即點了點頭。可他身邊那名手下卻是沉不住氣,竟不聽勸阻衝出了身側那道石牆的掩護,冒冒失失地闖進了演武場的中央,口中還高聲嚷道:

    “老子聽不懂你們說的什麼兵法。但若繼續耽誤下去,後面的追兵可就殺到了!”

    未曾想,那人徑直向前奔出去很遠,卻並未遭遇任何阻攔,更沒見有藏身設伏的甲士出現。其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欣喜的神情,還不忘回頭招呼樊真等人跟上。

    可就在水手即將穿過演武場,抵達前方林線附近時,卻聽一聲利箭破空的尖嘯,一枚鐵黑色的羽箭直接射中了他的胸口,又自背心透了出來!

    將炎同祁子隱的擔憂並沒有錯,敵人是絕無可能不在此處設防的。隨着中箭者癱軟倒地,演武場遠端的林中緩緩行出了一羣頭戴海蛇面具的武士。他們手中舉着明晃晃的制式兵刃與數面深黑色大旗,在勢單力薄的六人面前,好似一道密不透風的牆。

    與此同時,鬱禮也帶領追兵自要塞中包抄了上來。前後夾擊,已然形成了合圍之勢。

    “勞師動衆,卻只爲了抓我們幾個,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

    將炎沒有想到對方會擺出如此陣仗,但依舊沒有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只是窩在石牆後不肯現身,扯起嗓子吼道,希望能夠藉此來拖延時間,繼續盤算着脫身的對策。

    “我說過,你們是逃不掉的。不要再負隅頑抗了,此次督軍大人親自領兵相候,是有話要同子隱少主說!”

    “督軍大人——這件事果真同王叔有關?!”

    祁子隱悚然一驚,忙回頭朝林線前那片黑壓壓的人羣裏看去。隱約間,他果真看見軍陣前立着個身材矮小,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對方上前幾步,取下了遮蓋住上半張臉的頭蓬,露出了真容,果真是靖海侯祁守愚!

    聽聞祁子隱居然稱對方爲王叔,樊真不由得驚得張大了嘴巴:“你們兩個小鬼,究竟是什麼來頭?”

    “我乃當今曄國少主,將炎則是宮中墨翎禁衛。不過現在並非說這些話的時候,得想辦法讓王叔放鬆警惕,我們方能有一線生機!”

    祁子隱口中應着,雙目卻始終沒有從靖海侯的身上移開。說話間,他竟忽然丟下了手中的武器,閃身離開掩護,朝着殺機滿溢的演武場正中走去!

    “子隱你做什麼,快些回來!”

    將炎伸出手想要攔住同伴,卻是抓了個空。只能眼見着金色瞳仁的少年同對面矮胖的親王各自上前,於演武場中相隔數步站定,說話聲也只有彼此方能聽見。

    “當真是王叔!直至方纔,我都不肯相信你竟會是這一切的幕後主使!”

    “不是本王,又有誰能暗中命洛漸離於城西將軍祠下豢養馳狼?不是本王,又有誰能得知賢侄你此次隨軍的全部計劃?不是本王,又有誰能隱忍多年,斥巨資於這海凌嶼上訓練出一支比曄國舟師還要精銳強大的水軍來?”

    “可王叔一直不都是極力想要促成子修哥哥繼位的嗎?!”

    “簡直笑話!本王又怎會心甘情願地擁戴祁子修那個廢物?更可笑的是,曄國滿朝文武,還有我那位已經病入膏肓的王弟,居然都當真以爲我是那般無慾無求之人。待本王日後率軍攻入暮廬城,順利奪下王位後,第一件事便是拿他們的人頭祭旗!”

    靖海侯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鄙夷、怨怒與瘋狂一齊交織在其臉上,眼神之中更滿是對王位的覬覦和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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