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孿月 >第十九幕 擎鷹山 三
    “是不是嚇了一跳?”

    昆頡盯着面前的紅髮少女狂笑起來,彷彿在爲自己能以這樣的方式報復風未殊而感到無比的興奮。

    “我從小便是在滄流城中長大的,過去同你這個惡魔沒有半點關係,今後也不會有!”

    甯月只是死死地盯着對方,青藍色的雙眸中滿是驚恐。一旁的岑婆婆卻扭頭看了看昆頡,又看了看她,無奈地搖着頭道:“其實,是珊瑚夫人一直讓老身瞞着小姐的,但眼前的這個人——確是你的生身父親!”

    “不,不可能的!我的父親,是滄流城的大司鐸風未殊,絕無可能是這個惡魔!”紅髮少女突然尖叫了起來,彷彿想要將自己自眼前的噩夢中叫醒。

    “承認吧!其實你身上流淌着的,是同我一樣的惡魔之血!只要你肯認我爲父,此前一切過錯皆可既往不咎。日後你我父女合力一處,當所向披靡,無往不利。”昆頡滿臉戲謔地看着面前無助的少女,威脅着,勸誘着。

    “我死也不會認你的!你這個惡魔,僞君子,劊子手!難怪母親當年最終還是選擇了父親,定是因爲她認清了你的真面目!”

    甯月惡毒地咒罵起來。這番話卻明顯刺中了昆頡的痛處,只見其將雙目一橫,竟是劈手自身旁一名執火的手裏奪下了一柄長刀:

    “小丫頭!莫說是我的女兒,即便珊瑚今日仍活着,若是敢阻本座去路,我也會將其當場斬殺,絕不心軟!這世間衆生,包括天上的神明,凡妄圖阻我去路者,皆須斬草除根,一個也不留!”

    在對方近乎於嘶吼的咆哮聲中,甯月眼中絕望地流下了淚來。但性格倔強的她卻並沒有閉上眼睛認命,反倒瞪圓了憤怒的雙眸,似要用帶火的目光殺死對方。

    而就在昆頡揮刀斬下的剎那,密林上空卻突然響起一聲驚雷。緊接着一道炫目的電光貫穿天地,毫無徵兆地穿透層層疊疊的茂密枝葉,徑直劈中了其手中高舉着的長刀!

    男子瞬間便被幾能將人眼刺瞎的白熾電光所吞沒,整個身體都變成了半透明的模樣,其中的骨骼、血管清晰可見!

    甯月被近在咫尺的這一幕駭得愣在了當場,一旁的老嬤卻突然頂開按住自己的兩名執火,一手抓起地上的法杖,一手則扯住了姑娘的胳膊,奮力朝包圍圈外衝去:

    “小姐快隨我走!這道閃電攔不住他多久的!”

    果不其然,電光消散後,長刀雖已變成了一根彎曲的,彷彿被投入熔爐重鑄的赤紅鐵棍,但昆頡本人卻並未受到半點損傷,只是身上的衣服幾乎被燒得盡了。他只稍稍活動了一下雙臂,便將執刀的右手一揮,重重地一哼:

    “岑婆,你以爲就憑自己的那點法力,能輕易擋得住本座?!”

    此時老嬤已經拉着少女跑開了丈餘,卻忽然回身定下腳步,將手中的法杖重重插入了土壤之下。二人身後,昆頡手下的衛隊與兩頭馳狼也已緊追而來。但狂奔之下,對方卻像是撞上了一面看不見的牆,隨即又見空氣中爆發出一片耀眼的火花!

    “雷盾咒?你這個老東西,居然揹着本座偷偷修習高階讋息!”

    昆頡當即喝止手下不可再向前衝,轉而卻又立在原地冷笑起來,“不過岑婆,擅自發動超過自身能力的咒術,可是會被反噬的。這個道理,你應該曉得的吧?”

    見自己的法術奏效,老嬤這才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已是再忍不住,露出了無比痛苦的神情,卻仍衝對方低喝起來:

    “雖然珊瑚夫人生前對你仍抱有一絲希望,但是現在看來,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今日老身即便粉身碎骨,也絕不會允許讓小姐再落入你的手中!”

    然而,就在開口說話的一瞬間,其一直凝神駕馭着的咒術竟毫無徵兆地失控了。鯨骨法杖突然炸裂了開來,反噬的強大力量將老嬤重重地彈飛了出去,滾落在地上連翻了數圈方纔停下。

    “婆婆!”甯月驚呼着重新折返回來,奮力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老嬤,卻見對方面無血色,雙脣烏紫,終於意識到昆頡所言不虛——老嬤爲了救她,竟是不惜重傷自己!

    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雨,沼澤間也很快騰起了一股濃重的水霧。被咒術困在原地不得前行的昆頡依舊冷笑着,衝雨幕之中二人的身影高聲喝道:

    “岑婆,你心裏應當清楚,即便眼下的咒術能夠擋上一兩個時辰,你們最終也還是難逃本座的股掌!”

    “逃不逃得掉,可不是由你說了算的!”

    帶着滿腔恨意,紅髮少女惡狠狠地回敬了一句,轉而用肩膀架起虛弱的老嬤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被雷電點燃的林子裏,只剩下飄落的雨水,映着橙紅色的縹緲的光。

    一名執火見狀,湊到昆頡耳邊小聲問道:“大人難道不打算施法破開對方的咒術,繼續去追嗎?”

    對此,叛黨首座卻並好似並不擔心,反而陰桀地笑了起來:

    “無妨,破咒反倒會耗費本座的精力。月沼方圓百餘里,眼下她們二人若想離開這片水澤,便只有東、西、南三條路可行。現如今我們已經封死了南邊這條最好走的路,若是取道向西,則需攀上拓日峯,再經由山中一處連地上人都不知曉的遺蹟,方可繞過鎖陽關去到昶州。但岑婆也清楚那條路上除了終年不絕的風雪外,究竟還有什麼可怖的東西於暗中逡巡。眼下她們二人唯一可選的,便是沿清源河向東去往綾北高原。不過那條路上多夔蛟,若那些潛伏在水中的兇獸能替我結果了此二人,自然是最好的結果。即便她們能夠活着走出去,本座安排的人手也會於明泉嶺附近的要道守着,來個甕中捉鱉。”

    一夜很快便過去了。

    當天邊再次泛起了魚肚白的時候,甯月已經跟着老嬤走出了很遠。見昆頡並未率衆追來,二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坐在一片水潭邊的幾塊亂石上略作休整。

    這裏,已經十分靠近清源河的下游,連澤沼之中的水,也變得愈發清澈起來。

    少女直跑得雙腿痠軟,彷彿被醋泡化了一般。於是她脫下鞋襪,光着兩隻腳在水中前後攪動着。清冷的水洗去了滿身的疲憊,令她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婆婆,我們接下來打算去哪裏?”

    “此去一路向東,可以去到澎國的都城臨滄。我們由那裏搭船出海,方能躲開昆頡的耳目。”

    岑婆婆顯得有些疲憊,卻還是在臉上擠出了一個安慰的笑容。

    “可我聽子隱說過,清源河一帶有大量夔蛟出沒,其甚至成了隨、澎兩國頗爲棘手的災患。我們——還有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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