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深宇開始不願回到家,因爲家裏有他親自佈置的嬰兒房,有他和張婧雅曾經恩愛的歡聲笑語。
現在一回到家,就會回想起曾經,這讓他很痛苦,只想逃離這一切。
張婧雅對於他們失去的孩子,似乎也沒什麼可說,整個人就是一副木然的態度。
程深宇看到只覺得恨自己——恨自己刻意去執着不屬於自己的人。
本以爲自己知道付出了全身心的愛,就可以得到全部,但沒想到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甚至最後只是弄得兩敗俱傷。
程深宇不敢再問張婧雅是否還會想再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因爲他害怕聽到張婧雅的回答。
只是看到張婧雅每天冰冷地神情,常常獨自一人坐在花園裏發呆,一坐就是一整天,好像是在想着誰……
程深宇一看到這幅情景,就難以平靜下來——他總覺得張婧雅是在想那個男人。
他不問張婧雅另一方面的則是因爲,就算張婧雅說自己想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他也不可能坦然地放手。
可能是這麼多年的執念已經成了習慣,哪怕不愛了,他也想把張婧雅留在身邊一輩子。
還有他們死去的孩子,張婧雅憑什麼替那個孩子做決定?
一想到這兒,程深宇痛苦的心,再一次堅硬起來。
他開始夜不歸宿,甚至任由自己在外面亂玩的消息,穿回張婧雅的耳朵。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好像只有彼此都痛苦着,他才能稍微好受一點。
那時的他只覺得張婧雅可能永遠也理解不了他心裏的痛苦。
他甚至覺得,張婧雅可以因爲任何事情怪罪他,除了那個男人——因爲那本就是個自私的男人,他爲了利益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張婧雅。
張婧雅是無論如何也不該和那樣的人在一起。
所以他從沒覺得自己做錯過什麼。
……
就這樣,兩人心生怨懟,卻從未彼此交流過,就這樣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直到不久前,沈舒羽跟他說了那些話,程深宇才意識到——他一直都在逃避,卻從未真正關心過張婧雅的感受。
如果當初他能耐下心來解釋,他們可能就不會走到像今天非要離婚的地步。
在逃避中,他也忘記了張婧雅本就是一個很獨立有主見的人——程深宇最初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張婧雅。
這樣的張婧雅肯定不喜歡別人替她做決定。
所以程深宇當初的舉動一定深深傷透了她的心,可她自己卻是毫無察覺,甚至還有些沾沾自喜,以爲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張婧雅好。
卻從沒想過張婧雅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直至聽了那些話,程深宇才漸漸反應過來——但等他反應過來,一切都晚了。
一兩年的時間,他已經徹底傷透了張婧雅的心,兩人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現在張婧雅鐵了心要和他離婚,也都是他的咎由自取。
可他真的還愛着張婧雅,他不想失去……
程深宇想着,忍不住失聲痛哭。
他埋着頭,一個人躺在他和張婧雅曾經的婚牀上,眼淚恣意地流下……
牀上很冰冷。
程深宇想在牀上找尋一絲屬於張婧雅的氣息都沒有辦法。
即使張婧雅現在就躺在隔壁的房間,他卻沒有勇氣上前……
程深宇漸漸地感覺身體越來越熱,卻又覺得似乎很冷,整個人像是一半被凍進冰庫,一半卻又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
漸漸的,他的意識愈發模糊、渙散……
……
“程深宇,程深宇……程深宇你醒醒……”程深宇一直感覺到有人在喊他——是張婧雅。
他費力地睜開眼睛,恍惚間看見張婧雅似乎就在面前,但她的聲音又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他想說話,但費盡力氣,卻又發不出半點聲音。
張婧雅伸手探上他的額頭,溫度高得嚇人,她連忙讓傭人叫醫生,又倒了杯水讓程深宇喝下。
昨天明明沒出去,怎麼又是一身酒味。
……
醫生來了一看,檢查出來是重度感冒,還說他生病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張婧雅來不及想自己不在雲城的這段日子,程深宇是怎麼過來的。
就只能連忙打電話叫來救護車,又把程深宇送進醫院。
就這樣忙了一整天,程深宇也打了一天的點滴,直到傍晚才迷迷糊糊地醒來。
他一側頭看見坐在自己身旁的張婧雅正在側頭休息:“……婧雅……”
他好不容易發出聲音,卻是嘶啞異常。
張婧雅很快醒轉過來:“你醒了?”
“來喝點水吧。”她連忙起身倒水。
程深宇的視線卻始終追隨着張婧雅的身影,不願放開。
張婧雅扶着他喝完水:“還有沒有感覺那裏不舒服?我叫醫生來。”
程深宇甚至一時間忘記了動作,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張婧雅。
“我問你呢,不要自己不舒服又強忍着,然後小病拖成大病。”
張婧雅已經很久沒有用這麼溫和的語氣跟他說過話,兩人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曾經彼此最恩愛的時候。
程深宇想着,瞬間紅了眼眶,甚至鼻頭一酸,直接落下淚來。
張婧雅連着問了好幾聲,都沒有得到回覆,還以爲程深宇怎麼了呢,現在擡頭一看,她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還以爲程深宇是哪裏又不舒服了。
連忙按下牀頭呼叫醫生的按鈕。
“你哪裏不舒服?快點告訴我?等會兒醫生來了,你告訴醫生也行。”
程深宇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落淚了,他胡亂擦了把臉:“我沒事……婧雅,你別擔心,我沒事……”
張婧雅這下才不會再隨便信程深宇的話,等到醫生來了,她連忙讓開,讓醫生全面檢查了下。
醫生:“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燒也退了,打完今天的藥,其實也可以拿着藥回家了,如果家屬實在不放心,也可以留在醫院好好觀察兩天再走。”
張婧雅連忙道:“再留院觀察兩天。”
醫生點點頭表示同意。
“醫生請問您再看看,真的沒事了嗎?因爲他剛纔突然流淚……我從沒見過他這樣,我以爲是不舒服……”
醫生笑着看向她:“這就跟他的病沒關了,你們夫妻倆有事可以自己好好交流一下。”
此話一出,張婧雅突然有些侷促,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鬧了笑話,她便也不再說話。
直到醫生離開,張婧雅再次看向程深宇:“你真的沒有不舒服了?”
程深宇躺在病牀上,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張婧雅,搖搖頭。
張婧雅幫他掖好被子:“行,你先好好休息,自己看着頭頂的藥瓶,如果藥打完了,就叫護士來,我……”
話音未落,程深宇突然拉住她的手,眼眶紅着問她:“你去哪兒……你別走好不好……”
程深宇聲音沙啞顫抖,幾乎是乞求着說出這句話。
張婧雅看他剛纔情急之下是用打針的那隻手拉住了她,現在都有些回血。
她連忙拉開他的手:“你別動,都快跳針了!”
程深宇仍舊是一秒鐘也不願放過地看着她。
張婧雅沒辦法,嘆了口氣:“你放心,我不走,就留在這兒陪你,但你從昨天晚上開始都沒喫過飯了,現在剛生了病,身體消耗大,我說我去給你帶點飯上來。”
“你想喫什麼?”
程深宇聽張婧雅這麼說,才稍微放下心:“你別去行不行?我不餓……”
“不對,你餓不餓?你先下去喫飯吧?我什麼都不想喫,你喫完飯就回來好不好?”程深宇不想浪費一點時間,又生怕張婧雅一去不返。
張婧雅看着病牀上面色慘白的人,頓時無奈了,她只能又坐回去:“好,我不走了,我也不去了行不行?”
程深宇又搖頭:“不行,你還沒喫飯……”
張婧雅晃晃手機:“你放心吧,我現在打電話讓人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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