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後,吐魯番城突然沸騰了,幾乎人人都在談論着五德教和教經教義,辯論着自然知識的真假對錯,探討着爲人處世之道的得失。同時也讓後知知覺的各教派首領主持阿甸恐慌了,五德教的來勢太過兇猛,恐怕不出幾日就會把所有的信徒搶走。首領主持阿甸們聚在一起商議着,怎樣阻止五德教傳教,並驅逐出境。可是五德教是開明式的,即不強迫,也不哄騙;我講我的,你聽你聽,不聽可以走人;你信的話照做就行,不信的話不要當面開罵就行;有疑問的話,我給你記錄下來,無塵真人在一個月後會給你解釋的。如此一來,首領主持阿甸們一時也找不到藉口和理由驅逐,必竟當初他們也是同意傳教的,以爲只是中土來的一個普通教派,沒想到來勢這麼兇猛。強行驅逐的話只會喪失民心,而且聽聞五德教還有護教軍,未得阿黑麻汗同意,就出現大規模的廝殺,只會讓城中守將鎮壓下去。而阿黑麻汗現又不在吐魯番,首領主持阿甸們一時也無計可施了,當一個無意中得到的小道消息,讓他們爲之一振,不用自已出馬,自會有人收拾他們。

    吐魯番守將合不勒是阿黑麻汗的心腹愛將,二十四五歲左右,人雖矮壯,但是手長臂長,擅長射箭,有神射手的名號。爲人有勇有謀,是西域的一員青年的名將,此時正領着一千鐵騎將嶽不羣所住的館驛團團圍住。館驛外早已是一片人抑馬翻,館驛中只有嶽不羣、琴奴、莫花而徹三人,二十來個護教軍,近百個已吸收入教,正在院子裏奏樂的教樂團成員。嶽不羣皺眉望了一眼館驛外的軍隊,也不去管他,讓教樂團繼續奏樂。空靈的音樂一時打動不了這支鐵血之師,卻也讓這支鐵血之師暫時放下了殺心。合不勒摸着小鬍子想了想,一聲招呼,五十個騎士隨他下馬,闖進了館驛。館驛中的音樂頓時一停,嶽不羣叫道:“繼續!”音樂聲再次響起。合不勒面色一沉正欲發作,莫花爾徹上前擋住,說道:“合不勒,你來做什麼?”

    合不勒嘿嘿冷笑道:“聽聞五德教窩藏叛國要犯莫花爾徹,本將軍特地前來捉拿。”莫花爾徹怪眼一翻問道:“哦?我是叛國要犯,我反叛了哪個國?”合不勒叫道:“當然是……”聲音嘎然而止,莫花爾徹嘲笑道:“說不出來了?我莫花爾徹就算是叛國,也是反叛察合臺汗國,跟你阿黑麻汗國有什麼關係?算來,合不勒,你也是察合臺汗國的叛將呢?難道你想要重新回投察合臺汗國,所以前來抓我邀功?”合不勒被這兩句話憋得滿臉鐵青,與來時的意氣飛揚恰好相反。心中不由惱怒異常,大手一揮,準備不講道理講蠻狠,莫花爾徹的聲音卻又響起來,“本來我還想找個刀術傳人,最好找個熟悉誠肯而又聰明的弟子,可惜……”聞言,合不勒的臉色突然又由青變紅,扭扭捏捏了一陣子,又忸怩不安的問道:“不知道莫師你找着那個弟子沒有?”莫花爾徹長嘆一口氣,說道:“哎,找是找到了,可是他不願認我這師父,一上門就要打要殺的,哎……”合不勒再一次變換臉色,喝罵道:“哪個該死的傢伙這般不識好歹,竟敢這樣對待莫師,真是該死,真是該死。那個,那個,莫師,你看我合不勒算不算熟悉誠肯而又聰明的人?要不收我合不勒做弟子算了?”莫花爾徹仰頭望天,急的合不勒渾身冒汗,半響才擠出一句話,說道:“可以考慮。”合不勒大喜,右手抱胸行了個蒙古禮,說道:“明日,合不勒再來向莫師請罪。”說完,大手一揮,與五十個騎士恭敬的退出館驛,不久,又聽到馬蹄遠去的聲音,不一會,一千鐵騎散得乾乾淨淨,彷彿重來沒有來過一般。

    嶽不羣有些不解,莫明其妙的來了,又莫明其妙的走了,什麼意思?莫花爾徹來道嶽不羣身旁,抱拳行禮,說道:“回稟師父,這合不勒乃是阿黑麻汗的安答,也是其最親信的將領,一同長大的伴當,如有他的幫助,師父定能在新建的阿黑麻汗國一帆風順。弟子斗膽收他爲徒,請師父見諒?”嶽不羣問道:“哦,那合不勒爲何一聽你收他爲徒,就走了,你的刀法有這般誘人?”莫花爾徹老臉一紅,說道:“這在師父眼裏十分平常的刀法,在西域各國卻是武將們人人搶奪的祕籍。傳說中此刀法從穆聖時期,就是保護穆聖的護教刀法。當初古波斯國立國,此刀法轉爲皇家親衛專練的護國刀法。在兩百年前,旭烈兀汗滅亡古波斯國,此刀法一度失傳。後來帖木爾大帝得到了它,又成爲了帖木爾帝國的護國刀法。在帖木爾大帝死後,帝國內亂又一度失傳,最終落到了弟子手中。有傳聞誰得到或學到此刀法,誰就是神所選定的英雄,專門爲保護聖人或聖主而生。這個傳聞有人相信,有人不信,而合不勒就是相信它的人。”嶽不羣笑了笑,問道:“你當初是怎麼得到它的?那察合臺汗國的老汗羽奴思沒有要你去做護衛?”莫花爾徹答道:“說來也巧,是弟子在二十年前隨大軍出征帖木爾帝國時,在一處古堡廢墟中找到的。找到時並不知道它的價值,幾年後,弟子刀法大進,纔有人認出,從而得到幹不離城主的賞識,從奴僕成爲親衛隊統領。羽奴思國主曾要求幹不離城主將弟子轉送給他當親衛統領,但是幹不離城主沒有答應,所以弟子一直追隨着幹不離城主。”嶽不羣笑着搖頭問道:“這麼說來,幹不離也是個有野心的人了?不然怎麼會幹出這兩邊不討好的事來。”莫花爾徹苦笑道:“怪就怪在幹不離城主根本沒有半點野心,弟子跟隨城主有十五年之久,從沒見過城主有半點不臣自立之心。所以弟子也就看淡了傳聞,死心踏地跟隨幹不離城主了。在十年前,合不勒與一名叫察罕的青年人同來吐魯番找弟子拜師,弟子當時心情很不好,本不想收徒。可是二人一個是大王子馬合木的伴當,一個是小王子阿黑麻的伴當,不好推辭,所以弟子就讓他們抓鬮,從而選中察罕爲徒,傳了他刀法。而合不勒卻一直不死心,每年都來拜師,弟子也一直沒有鬆口,直到今日。”嶽不羣對自已這弟子有些刮目相看了,沒想到這政治覺悟比做城主的還高,那幹不離城主有這水平,也就不會被滅門了,笑道:“這真是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啊。”莫花爾徹說道:“弟子倒是有不同見解。”嶽不羣疑惑道:“哦?你有什麼見解?”莫花爾徹答道:“幹不離城主得到弟子的護衛十幾年,爲的就是等師父的到來。所以師父一來,幹不離城主就因福緣用盡而死,而弟子也正好此時出奔,甚至那兩股沙風暴,也是因怕弟子與師父錯身而起的。”嶽不羣哈哈大笑,這馬屁拍得……極妙。

    此後十日除合不勒前來請罪和拜師外,一直無事。傳教工作已成白熱化,人們興奮熱情,見到傳教人員都十分敬仰,親切的稱呼他們爲聖使。嶽不羣所在的館驛也成了聖地,無數有錢有身份的人前來拜會送禮求道。嶽不羣只接待了數人,就有些不耐了,吩咐護衛掛牌謝客,只說要靜修,爲幾日後的傳道法會做準備。其實是因琴奴一時失守,被嶽不羣完成了此世的人生大事,而樂不思蜀,正躲在房中爲琴奴畫眉呢。

    琴奴像貓兒一樣倦縮在嶽不羣的懷裏,慵懶的問道:“相公,明日就要開壇說法了,真的不用準備什麼嗎?”相公是此時女人對丈夫的稱呼,老公則是對太監的稱呼,嶽不羣自不會犯這幼稚的錯誤,說道:“也不看看你相公是什麼人,該說的東西全在相公腦子裏裝着呢。倒是阿奴你,明日指揮教樂團行不行,會不會臨時慌張,而指揮出錯。”琴奴扭動着小蠻腰嗔道:“都是你啦,整日纏着人家,害人家沒空去指揮他們。不過還好啦,他們很聽話,不用人家指揮也會吹彈得極好。”嶽不羣取笑道:“還說我,你還不是整天癡纏着我,我想去教教莫花爾徹他們武功都不行,還怪我!”琴奴掙扎不依,嶽不羣自是樂得無邊了。琴奴撫摸着小腹說道:“相公,你說咱們的孩子取個什麼名字纔好?”嶽不羣寵溺的說道:“還遠遠沒邊的事,你考慮那麼久遠做甚?真有了……隨你,即然決定了孩子隨你姓,自然也由琴奴你來取名了。”琴奴興奮地親了嶽不羣一口,道:“相公,你真好,那奴不是要準備兩個名兒了,一男孩,一女孩。叫什麼好呢?”嶽不羣笑道:“還是取四個名兒的好,萬一生一雙兒子,或許生一雙女兒,又或許一胎有三個四個也說不定呢。”“纔不呢。”琴奴嗔道:“人家又不是母豬,哪兒生得下那麼多呀。”說着就衝嶽不羣腰間咬了一口,嶽不羣假裝痛得倒抽一口涼氣,叫道:“說的也是,說不定兒子女兒還沒進你肚子裏呢,來咱們繼續咱們的人倫大事。”琴奴自是一番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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