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叉記事 >第50章 我們的憂慮
    我爲這兩個人之間陌生又強烈的情感唏噓不已。

    “人都走了,還沒回神?”拿依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唉——”我學那女人,長長地無奈地嘆氣。

    “你今天怎麼一直盯着劉莉嘉?”拿依抱臂看着我。

    “她好看啊。怎麼了?”我問。

    拿依癟着嘴點了點頭:“嗯,沒事。”他開始收拾男人和女人使用過的桌子。

    “怎麼了?爲什麼這麼問?我看着劉莉嘉有什麼問題嗎?”我在拿依身邊繞來繞去,一邊問。

    “沒事。”拿依拿着兩個咖啡杯,轉身走向垃圾箱。

    “啊——你喫醋了?”我隨口一說。

    拿依猛然蓋上垃圾箱的蓋子:“她擔心你對她有企圖。”

    拿依突然的慍怒讓我發懵,我吞吞吐吐地說:“企、企圖?我對她能有什麼企圖?”

    “無緣無故被一隻鬼盯着,那鬼還時不時露出奇怪的微笑,如果是你,你會不會害怕?被鬼附身,毫無意識地走到荒郊野嶺去,給妖怪們吃了,死不見屍,你怕不怕?”拿依看着我,眼睛閃着熒熒綠光,似乎下一秒就會化出獠牙,將我一口吞進肚。

    我嚇得趕緊擺擺手:“我、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個這樣的姐姐該多好,真沒有別的意思!”

    “拿依!陳宋宋!”劉莉嘉跑過來,看着我們:“你們還在磨蹭什麼?就快到宵禁時間了!”

    “哦。”拿依的臉瞬間冷靜。他一邊脫掉圍裙,一邊走進吧檯後面的儲藏室。

    “那個——”我正要對劉莉嘉解釋,她馬上眨了下右眼。

    “我聽到啦。那會兒你盯着我看,我是有些發毛,就讓拿依不經意地問一問,誰知道他會這樣嚇你。”她說。

    我長舒一口氣。

    走出咖啡店,我心裏還是有些後怕,只能遠遠地飄在拿依身後。這樣尷尬的氛圍實在不適合我,我想溜掉,只要不在他身邊就可以。

    “我回家嘍!”我大聲卻心虛地喊了下,正要飄走,猝不及防撞到拿依身上。

    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你不能回家。必須得跟着我!”他不容置疑的口氣真讓人討厭。在那樣嚇唬過我之後,還不讓人離開,什麼腦回路?

    “爲什麼?”我低着頭,賭氣不看他。

    “你照做就好了,不需要知道爲什麼。”他的聲音依舊那麼冷。

    我在希望什麼?希望他對我溫柔一點嗎?做夢吧!心煩意亂。

    “不要這樣命令我。”我還是低着頭。

    “不要這樣命令我。”這回我擡起頭,看着他。他顯然有些驚訝,即使那些驚訝只是一閃而過。

    “我承認,作爲一隻鬼,對這個世界知之甚少,在這段時間也給你帶來不少麻煩,但是無論如何,我還是有人權……鬼權的。不論我是活着還是死了,都不願意不明因由地去做些我不要做的事。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媽。我想,如果我有一個劉莉嘉那樣的姐姐,是不是就能心安地離開,或者被你喫掉。那樣就不用你時時提醒我是隻鬼,有多可怕。很多時候我都在擔心,如果真像你說的,我變成惡鬼,被特刑科打到灰飛煙滅,我爸媽知道以後會有多傷心。你是夜叉,我不介意你不瞭解曾經爲人的我的心情,但我現在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你還是不理解的話,也未免太不聰明瞭吧。”其實我想直接說他笨,但我不敢。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一直看着拿依的眼睛。他有很多次微小的情緒變化,有快速地眨眼,有不易察覺地皺眉,有臉頰肌肉的快速抽動,有時緊張得忘記呼吸。

    緊張?

    我纔是那個應該緊張的鬼吧?

    在我說完以後的五秒,拿依都睜着大大的眼睛不說話,像被施了定身的魔法。

    “那個——蛇妖還在找你,你不知道吧?”他終於開口,在我準備伸手之前——有幾根不聽話的頭髮一直戳在他的雙眼之間。

    蛇妖?誰?哦。那個被重複挖蛇膽、報復仇家幾世的執着妖怪。

    “據說,他和鼠妖聯手了。”拿依說完,嘆了口氣。

    “啊——你不讓我回家是因爲這個呀,早說嘛!”我堆着臉上的肉笑起來。

    “看樣子你還是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啊。”拿依搖搖頭,把雙手插進褲兜裏,轉身邁步。

    “你的鬼煉火那麼厲害,我一點兒也不擔心。”我追上去說:“就算你真的搞不定,就在最後關頭一口吃了我!我是說真的!”

    今天,拿依沒有像平常一樣瞬移回家,而是步伐悠閒地慢慢走着。

    我想了很久,還是飄到他身邊問:“拿依,你怕我被蛇妖或者鼠妖喫掉,爲何不現在就吃了我?還是——你捨不得?”

    “嗯,每一年你在忌日都會獲得很多圈福草,養肥點再喫。”他不動聲色地說。

    “可是,死去的人終將會被遺忘吧。我又不是作出過重大貢獻的偉人,最後只有我爸媽記得我,等他們也老死了,就沒人記得我了。”我散開身形,成一團黑霧。

    “大部分人都是這樣,沒什麼好傷心的。”他依然很鎮定,像一堵牆,又像一座山。

    “拿依,上次和樹妖打架,雖然你很快就恢復了,但是我知道,你很痛。對付蛇妖和鼠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吧。到時候如果你真的沒有勝算,就隨我被他們抓走吧。我不想看見你受傷。”我探出一縷如藤般的霧絲,纏上拿依的小腿。

    他停住腳步。

    “很多人以爲夜叉是永生的。”他說。

    “難道不是嗎?”我纏上他的腰,當然,是以黑霧的形態。

    “馬不魚也曾經這樣認爲。但,前不久,纔有一隻夜叉在譚花市死掉。”他全身都定住一般,只有嘴脣在開合。

    “我知道。據傳,那次是有魔出現,還好被一隻白鳳凰困在身體裏殺死了。”我一邊說,一邊感受着拿依的體溫和味道。

    “還死了只夜叉,哦不,兩隻。”他的體溫驟降了兩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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