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兒?”月娘開門看到門口的小姑娘,笑道:“你有什麼事?”
新名字是前幾天月娘找樂師給這新來的一批小姑娘取的,清雅出塵、如夢似幻,是其中八個比較優秀的小姑娘,還有三四個,都是姿色不太好以後準備當作丫鬟婆子使的。
幻兒仰頭看着月娘,道:“我有話想跟月娘說。”
月娘側身讓她進來,她肩上披着翠綠的紗衣,髮髻也散了下來,看樣子正準備休息,幻兒不敢耽誤太多時間,進門後直接就道:“我堂妹,一定會走的,您以後,可以培養我。”
月娘正伸手去打開香爐的蓋子,聞言笑着擡眸看來,“你堂妹要是能走,你很大可能也可以走。”
幻兒搖搖頭,“在家裏,她就是最受寵的那一個,來到這裏我都沒有怎麼照顧過她,回去後祖父母也不會管我的。”
話未說完,她的眼眶都已經紅了,因說到傷心事而不由沁出來的淚花也在眼角閃爍。
月娘識人無數,一下子就看出來這個林家長女沒有說謊。
她上下打量了下林元兒的身段模樣,的確是遠遠不能和她堂妹相比,不過想培養成花魁,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知道,像你們家這樣的官宦家庭,一向是不能允許女兒家敗壞門庭的,只怕到時你不想走也得走。”
幻兒搖頭,跪下來哭泣道:“月娘,我會說服他們的,求您幫我,我再也不想過那種豬狗不如的生活了。”
月娘暗暗嘆了口氣,寧可放棄大小姐不去做也要留在她這青樓,想來那林家真不是什麼好地方。
只看那張二爺自從來到春風樓,對這位林大小姐都沒有多一個眼神,也可知她在家裏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你先回去吧,”她把幻兒扶起來,說道:“我好好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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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林春濃和張純之喫過飯,張純之告訴她今天不在春風樓待着了,要帶她去揚城各處轉一轉。
林春濃在裏間換衣服的時候,張純之起身下去找馬車。她還沒剛穿上下面的百褶裙,外面的門就又被推開了。
“二哥哥,忘拿錢了嗎?”林春濃探頭問道,然後便聽到從外面進來的腳步聲不像是張純之的。
果然,下一刻從屏風另一邊走進來一個精心梳洗過的姑娘。
林春濃認識她,就是那位一開始堅決不同意捲入風塵,後來在月娘手段下不得不屈從的孫小姐。
前幾天她還跟着一衆小姑娘,從素娘學了幾天的舞。
孫小姐已經是可以賺錢的年紀,春風樓不會再花太多的功夫培養她,只針對她弱勢的地方,做一些速成的培訓。
她學了幾天的舞,聽說就跟其他的更上了年紀的還在春風樓養老的老妓學別的去了。
林春濃自然清楚,那些老妓到現在還能被春風樓養着,她們所擅長的都是什麼。也是那時才明白,無論是後院的洗衣婆婆還是素娘,她們說的那些想要出頭就要努力的話,並不完全是爲無奈落入風塵的女子們着想。
林春濃點了下頭,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芙蓉猶豫一會兒,向外看了看,“他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林春濃話音剛落,外面響起小丫鬟提醒孫小姐的聲音。
芙蓉趕緊從腰下摘下來一枚玉佩,放到桌子上,匆忙說道:“交給二爺,告訴他,今晚是我掛牌的日子。”
“唉,你等等,”林春濃提着裙子從牀上跳下來,“我二哥家裏管得嚴,不可能幫你的。”
但是芙蓉只回頭看了一眼,關上房門就走了。
張純之低着頭輕快地上樓,視線裏出現一抹粉白的裙襬,他便往旁邊移了移,誰知那裙襬也跟着他移動幾分。
“你走那邊,”張純之擡頭,對上一張妝容精緻的芙蓉面。
芙蓉垂下長長的眼睫毛,羞澀地點點頭,蓮步輕移,裙襬如花瓣翻飛地走了下去。
張純之心裏疑惑,但也沒多計較。推開屋門,見小丫頭還沒有穿好衣服,他走過去拿起衣架上的一件外衣就蹲下來幫忙穿着。
系兩顆釦子,他才察覺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了照顧孩子的習慣。
小丫頭舉起手,張純之看去,見她捏着一塊玉佩,笑問道:“這是什麼?”
“芙蓉姑娘送來的,”林春濃想了想,還是如實轉告,“她說今天晚上是她掛牌的時間。”
張純之伸手掛了下她的鼻頭,接過玉佩,抱起已經穿好衣服的小姑娘便出了門。
林春濃還以爲少年慕艾,看着比較靠譜的純之哥也抵不過適齡美貌少女的示好,沒想到他直接在二樓找一個小丫鬟詢問芙蓉姑娘的住處。
“二哥,你喜歡芙蓉姑娘嗎?”林春濃低着聲音問道。
白天的春風樓很安靜,尤其是二樓這些當紅姑娘們居住的區域。
張純之笑着看向林春濃,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林春濃肯定地點頭,見張純之不以爲然,強調道:“我真的知道,喜歡一個人就想爲她遮風擋雨。”
張純之驚訝道:“你還真知道啊,不錯不錯。”
還是逗小孩子的心態。
林春濃只好道:“你不能喜歡這裏的人,對你對你以後的妻子都不好。”
張純之沒想到她一點點個孩子,是真知道這些,笑着點頭道:“好,二哥聽囡囡的。”
說話間,來到芙蓉的房間,他騰出那隻握着玉佩的手,敲了敲房門。
屋子裏有人,是芙蓉的丫鬟。
張純之剛在樓梯處碰到芙蓉,知道她不在房間,但這也正好避免了尷尬,放下玉佩的繩絡,“你們家姑娘的東西,好好收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