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分月

    幾杯下肚,話題很快被轉移,那羣粗豪漢子酒意上涌,耳熱目酣,開始唾沫橫飛地講一些劍道門八卦。

    江湖,從來不缺八卦軼聞,就象江湖裏總會有魚有蝦一般。

    衆人七嘴八舌地講着閒話,嗓門大得都快把屋頂掀開了。

    無外乎就是哪個名門世家的女弟子偷會別門情郎,被暗戀其的同門師兄撞見,爭風喫醋大打出手,引起兩家撕破臉反目成仇約戰……

    某小門派門主喬裝改扮偷偷逛花樓,被孃家勢力強大的大房發現,帶人砸了妓院,劃畫了花魁的臉。不想妓院幕後的老闆更爲厲害,讓此派一夜之間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某人意外得到一件上品靈器,忍不住拿出來四處炫耀。結果不明不白曝屍荒野,上品靈器也不知去向,有傳言說此物妨主……

    千篇一律的話題,因爲故事的主角不同,日復一日地重複,不厭其煩,永遠不膩。

    司空月聽了半天,見衆人不再談論司空門的事,再聽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加上那些漢子越說越來勁,越說越下流,實在不堪入耳,便起身到櫃檯前結帳,要了一間靠裏面的上房,準備休息一下。

    上樓前回頭看了一眼,見張七郎穿行在大堂之中忙活,並沒有看向自己,不由暗忖,難道剛纔是自己多心了嗎?

    負責招呼住店客人的客房小二領着司空月來到樓上裏面上房門口,打開房門躬身請她進去,說了聲有事您吩咐,便轉身離開。

    司空月把背上的包裹拿下來放在桌上,回身把門關上,從裏面插好。

    雖然龍隱客棧不是司空門門下產業,但是司空玄耳目衆多,遍佈整個上沛城,需處處小心纔是。

    司空月插好門轉回身,見桌上有一面銅鏡,便走過去,看向鏡中的自己。

    藍不道所制的面具真是不錯,輕薄透氣,與真人面皮無異。汗毛青須一應俱全,嘴角處還有一顆小小的黑痣,就算貼近細看,也分辨不出真假。同臉上的皮膚貼合後,就象自己的第二層皮膚,絲毫沒有臉上有異物的感覺。用手摸上去,也是溫熱的,觸感與摸真人的臉一樣。所以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也不用揭下來,反正又不抹胭脂水粉。

    司空月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望着鏡中那幅陌生的面孔,心中五味雜陳。

    經歷這麼多變故,現在自己不得不易容變聲才能在外面行走,不知道什麼時候事情才能做個了結,以本來面目正大光明地走在陽光下。

    此行兇吉不用卜也知道,危險重重,能不能全身而退,她一點把握也沒有,甚至心裏清楚地知道,就是無異於來送死的,所以,可能永遠也沒有那麼一天了。

    可是,她不得不來,不能不來,只是希望那個孩子不要知道她的苦衷纔好。

    想起臨行前藍不道意味深長的笑容,司空月有點擔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會不會告訴雲夜。

    轉念一想,就算藍不道知道了,應該也不會告訴雲夜,因爲他應該不希望雲夜涉險。比起自己這個外人,藍不道會更想保護自己的徒弟,不是嗎?正常人都會這樣選擇。

    想到這裏,司空月放下心來。

    藍不道對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如果她還能有未來,一定要好好報答他。

    司空月的性格一向如此,別人欠她的恩情,可以不用還。她欠別人的恩情,一定要加倍報答。

    可能,她欠不塵谷這師徒二人的大恩,今生永遠也沒有機會回報了。

    那,就牢牢地記住,來生再還吧。

    司空月走到牀前,把一直握在手裏的滌塵劍放在牀上,除去外靴,開始盤膝打坐。五心向上,摒除雜念,很快進入無他無我狀態。

    一股熱流從丹田升起,緩緩在周身運行。

    司空月明顯地感覺自己的靈息比從前深厚綿長,尤勝受傷之前。

    是因爲雲夜嗎?那一個月,她天天用洗髓術爲自己療傷,自己的功力才無形中精進了吧。

    她……現在怎麼樣了?自己說的那番絕情的話,她一定很傷心吧。

    腦海驀然出現那雙又驚又慌亂的眼睛。

    想起雲夜,司空月的心猛地一抽痛,行走的內息差點亂了。趕緊收斂心神,把持住意念,不敢再想。

    把紊亂的靈息穩住,重新在周身運行,連綿不絕地行走在四肢百骸,五臟六腑,直到圓滿收功。

    一股雄厚的靈息緩緩沉入丹田,凝聚成一顆若有若無的氣珠,懸浮靜止不動。

    做完功課,司空月開始思考下一步該如何行事。

    或許,應該去司空門總門探查一番,司空絕失了魂魄的身體應該在那裏,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可以找出來。

    如果能找到司空絕的身體,不用再說什麼,就是能揭露司空玄真面目最好的證據。

    日落,夜色漸濃。

    一輪明月升上半空,月光從窗口灑進來,照得滿室亮如白晝。

    司空月凝神靜氣,儘量放空心思不去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卻徒勞無功,心緒紛飛,難以平復。

    煩躁間一張笑臉毫無防備驀地出現在眼前,司空月心一跳,突然間有些恍惚,卻神奇地意外平靜下來。

    月亮又大又圓,明亮得讓人不由心塵落地,月光如水,疲憊的心像被無形的水清洗了一般。

    眼前這張笑臉卻像太陽一般燦爛,生生把月色對比得黯然失色。

    司空月突然有種錯覺,彷彿很久很久以前這幅畫面曾經見過。

    是什麼時候呢?夢裏吧?

    司空月晃晃頭,把幻覺拋開。

    現在不是有閒心做夢的時候,距離司空玄宣佈繼位的時間不遠了,事情還沒有一點點頭緒,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留給她的時間有限,必須抓緊探查。

    今夜,就用神遊術先去司空門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作爲突破口。

    司空月準備好,然後在門窗入口布下結界,免得離魂的時候有人闖入。

    離魂時,整個人的狀態就是個沒有意識的空殼,對外界的侵襲沒有一點抵抗能力。如果此時不設結界護住真身,那就等於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危險之中了。

    司空月盤膝坐在牀上,雙手結勢,口中念動咒語,不大一會兒,一縷清光在頭頂射出,元神無聲無息地與身體分離,化爲看不見的靈念,浮在空中,停了一下,然後穿過門縫飄了出去。

    神遊術是追蹤探祕必修的一種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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