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綿懷疑的目光直落在薄景晏身上。

    這還是他們見面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和他說的第一句話。

    “我知道。”薄景晏坦然回答。

    不然他怎麼可能出來和一個陌生女人喫飯。

    言綿又垂下頭不說話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明明是薄母要她和薄景晏分開,說她配不上薄景晏的;爲什麼還要讓她和薄景晏相親?

    就因爲不知道,‘言醫生’就是‘言綿’嗎?

    明明是同一個人,但是經受的是不同的待遇。

    言綿都不知道以那種形象去面見薄母去了。

    薄景晏看着她垂下的頭,指尖輕輕點了一下,似乎想要說話。

    卻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進。”薄景晏重新坐直了身子。

    幾名服務員一個一個的把盤子放下,最終擺滿了一桌。

    一桌子都險些盛不下。

    薄景晏挑眉看了言綿一眼。

    言綿對上他的眼神又轉開了視線,沒吭聲。

    “砰”的一聲,門被重新帶上,包間內又恢復了原來的安靜。

    言綿學聰明瞭,她不去管薄景晏的想法,直接拿了餐具垂頭開始喫飯。

    她一口一口的嚼着,塞得胃裏滿滿當當。

    對面的薄景晏早就放下了刀叉,優雅的折了紙巾擦拭嘴角。

    餐桌上點的菜還剩下一半。

    言綿現在倒是後悔起之前爲了和薄景晏犟點了一桌子的菜的事情了。

    她看着對方慢悠悠的閒適樣子,悄悄放下了叉子。

    叉子剛剛落在潔白的餐盤上,緊接着就傳來了男人清淡的聲音:“自己點的,自己喫完。”

    “……”

    言綿悶悶的拿起刀叉,垂着頭又切了一塊牛排。

    一隻手拿着叉子插牛排,一隻手悄悄放下桌子去揉肚子。

    她垂着頭,面上看不出來什麼情緒,但薄景晏卻仗着身高優勢看出來了她揉肚子的動作。

    薄景晏濃密的劍眉頓時往下一壓。

    先前被壓在心裏的怒火,混雜着一些不知名的情緒,又被言綿的這個動作重新又帶了起來。

    “吱啦——”

    薄景晏猛地站起身來,椅子腿和地面發出刺耳的難聽聲音。

    他冷着臉走到言綿身邊,修長的手一把奪走言綿手中的叉子。

    言綿不明所以的擡頭,目光看到的就是他冰冷的神情。

    她只覺得莫名其妙,皺起眉頭看着他。

    薄景晏心中怒火更甚,一雙狹長的眸子逼視着言綿,薄脣冷冷的吐字:“你在幹什麼。”

    言綿更是覺得莫名其妙:“喫飯啊,你不是要我喫完的?”

    她都按照他說的做了,怎麼他還是這麼生氣?

    “我讓你做你就做了?”薄景晏的聲音更冷,說話之間似乎都有冰渣子往外迸。

    言綿眉頭緊緊皺住,奇怪道:“你怎麼了?”

    ——他這是什麼脾氣?

    “呵。”薄景晏怒極反笑,語氣中染上了些冷嘲熱諷的意味,“挺好啊,我讓你喫你就喫,我母親讓你走你就走——你就沒有自己的想法的嗎?!”

    講實在的。

    從言綿認識薄景晏開始,他就一直是一副冷冷的難相處的性格,但是真正發脾氣,那是從來都沒有過的——除了今天。

    也是直到現在,言綿才真正意識到,薄景晏是真的生氣了。

    “……”

    她緩緩垂下眼瞼,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來。

    “說話,別不吭聲。”

    薄景晏的聲音冷得似乎出口就能結冰。

    言綿空空的張了一下嘴:“……”

    兩人之間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住了,言綿只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沉寂在兩人之間不斷渲染,一種難言的緊張情緒,似乎像是一根琴絃一樣,越繃越緊,下一秒就要斷掉。

    一分一秒的過去,言綿不知道自己能沉默多久,更不知道薄景晏有耐心等她多久。

    就在她以爲薄景晏會這樣一直和她僵持,直到耐心耗光的時候,薄景晏突然開口了。

    “言綿,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兒感情都沒有。”

    他這次的情緒異常的冷靜,似乎是當作一個旁觀者來提出現實一樣。

    言綿背在身後的手隨着他的聲音緊緊的攥在了一起。

    “我一次一次的接近你,也是你默許的,對嗎?”薄景晏的目光淡淡的落在言綿的頭頂。

    “……”

    言綿啞口無言,頭垂得更低了。

    無盡的沉默之中,言綿最終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她騙不了薄景晏,更騙不了自己。

    薄景晏也輕輕頷首,接着說下去。

    “所以,爲什麼我母親找到你的時候,你什麼都沒有告訴我;我母親毫不客氣的讓你離開的時候,你頭都不回的刪掉我的聯繫方式?”

    他的話只是一個簡單的敘述,是對事實的概括。

    明明這一切確實是她自己選的,但是聽到薄景晏這樣說,她卻忍不住眼眶發緊。

    她也不想這樣的……

    她只是……

    “——遇到一點外力的影響,你就把我排除在外,沒過多久就能心安理得的去認識一個你什麼都不知道,不清楚的人?”

    薄景晏語氣中似乎帶了些涼薄的笑意,似笑非笑,若是細聽,一定能聽出來其中的怒意。

    “我不是——”言綿的情緒頓時被點着,“我只是……”

    她話說到一半卻卡了殼,不知道該怎麼接着往下說下去。

    “只是什麼?”

    薄景晏淡淡的接話。

    他的情緒似乎逐漸平靜了下來,連說話的聲音都只是平常的冷淡,聽不出一點情緒的波瀾來。

    “只是……”言綿空空的重複了一下。

    ——她只是什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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