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曉看到新聞找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

    當時沐晚正請了假,整日服侍在因爲腿受傷而修養在家的席默臨左右。

    雖說沒什麼大礙,但好歹是傷了腿。平日裏雷厲風行的人,何曾受得了這般靜養?一連幾天席默臨都是陰雲密佈,臉色黑沉的嚇人。唬得公司上下、裏裏外外皆提心吊膽。特助小張每天來送文件時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席默臨一批閱完,他就趕緊收拾了東西走人。

    而沐晚則是頂替了張嫂,成了席默臨貼身的傭人。每天伺候他洗漱穿衣,不可謂不細緻。然而即便如此,席默臨仍對她動輒嘲諷,只是沐晚一一嚥下,並不放在心上。

    他見她始終平淡如水,就故意拿那些尖銳的話來刺激她。

    “聽說昨天勤孟遠醒了,怎麼?不去看看嗎?”席默臨任由她推着自己到了餐桌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沐晚拉開椅子的動作幾不可察地一頓。她坐下,伸手拿過餐桌上的牛奶放在他的面前。道:“我不會再去見他了,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席默臨手指抵住下巴將臉偏向她,細細打量:“嘖,可真是個狠心的女人……”他輕嘆,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憐憫。“好歹他是爲你才落得現在這副模樣。可你竟然連探望都不去一次,你說他該有多寒心呢?”

    明明是他!明明是這個男人親口逼她答應的條件。可現在,卻又恬不知恥地反過來嘲諷她!

    十指用力地捏緊刀叉,沐晚死命地嚥下喉中的那個硬塊。衝身旁的男人展顏一笑:“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食言。”

    席默臨見她始終冷靜自持,目光就愈發冷冽。

    最煩她這樣,明明恨到要死,卻偏偏要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萬事都不在乎的樣子來。她還真當自己是刀槍不入了?殊不知她越是這般,他就越想折磨她,折磨的她痛不欲生,哭着喊着的求他纔好。

    “我忘了告訴你,勤孟遠的經紀公司已經單方面提出解約。也就是說,他的公司要放棄他了……”

    “鐺——”地一聲脆響,叉子掉落在地面。

    沐晚拍案而起,蒼白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死死地瞪着,整個人在巨大的驚詫之下瑟瑟發抖。

    “你說了會放過他的!”她失聲喊。“你明明答應了我的!”

    席默臨拿起一旁的餐巾細細地擦拭過嘴角,而後才淡淡地擡起眼瞼看向那驚怒不已的女人。

    “我是答應過你沒錯。”他無辜地攤了攤手,說出的話卻是無賴至極。“可我是說會放他一條生路,免去他的牢獄之災。至於這以外的事麼,我可從來沒有保證過。”

    這番話堵得沐晚啞口無言。

    胸腔燃起了一團火,那火灼傷了她,痛得她四肢百骸都要縮起來。

    素白瓷盤飛出去,在半空中旋着擦過,撞到對面的柱子上,“啪”地落了一地,粉身碎骨。

    “你無恥!”沐晚尖聲大叫。

    席默臨譏誚地勾起薄脣:“我有多無恥,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沐晚抖得厲害,她蒼白着臉,眼睛裏面燃燒着的烈焰映着盈盈淚光,無助而絕望。

    “你是想把他往絕路上逼……你就是想把他往絕路上逼!要不了他的命,你也根本不想他好過!”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席默臨冷笑兩聲,“你覺得我真想要他的命,還容得你百般低賤地替他求情?你以爲活着是那麼容易的事嗎?我要讓他知道失去榮華富貴,失去摯愛之人是何種滋味!那種剜心挫骨之痛,我也要讓他完完全全嘗受一遍!”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沐晚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大喊。

    她從椅子裏跳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向樓梯。然後過了幾秒,樓上傳來一聲巨響。剎那間,一切又歸於平靜。

    張嫂早就注意到了飯廳裏起了爭執的兩人。但最近發生的事太多,每天旁聽着,也隱隱知道了些內情,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勸慰這兩個人。索性不再多管,只安靜地做着自己的事。眼下躊躇了一陣,還是拿了掃把去將那一地的狼藉給清掃了,正收拾着,門外卻是突然鈴聲大作。

    張嫂放了掃把去開門,見顯示器裏站在門口的竟然是沐曉,便不由地愣在原地。

    “怎麼了?”席默臨轉着輪椅出了飯廳,見張嫂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沉聲問。

    張嫂猛然回神,回頭看了一眼席默臨,頗有些不知所措地伸手指了指門:“是、是沐小姐的妹妹來了……”

    席默臨的眉心微微一皺。

    沐曉?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野蠻任性的丫頭可是幾乎沒有邁進過這棟房子。

    “讓她進來。”席默臨冷冷地彎脣,“我倒要看看,她今天是要玩什麼把戲。”

    得了應許,張嫂便開了門。

    沐曉在門口等得早已不耐煩,見門一開就火急火燎悶頭往裏衝,嘴裏還不住地連聲喊着:“姐姐!姐姐!姐……”

    最後一聲突然卡在了嗓子眼,是因爲她看到了前方那個坐在輪椅上,擋住了她去路的男人。

    “真是稀奇。”席默臨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你來這裏幹什麼?”

    沐曉此刻恨不得兩手握拳招呼到這個男人的臉上去,她遏制住自己想要動手的衝動,聲音冷硬地說:“你說我來幹什麼?!我當然是來找我的姐姐!”

    “找你姐姐做什麼?”

    沐曉簡直要罵人了:“關你P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席默臨惡劣地挑眉,不緊不慢地說着。“你姐姐是我的人。來找我的人,難道不應該提前讓我知道原因嗎?”

    沐曉被他一番話撩的火氣蹭蹭往上衝,甚至想要衝上去朝着席默臨那條打着石膏的腿狠狠地踹上兩腳。

    “不要臉!我姐姐纔不是你的人!你做了那些齷齪事非但不覺得羞恥,竟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說出來!你簡直就是卑鄙無恥下流骯髒……”

    席默臨望着她,滿臉的笑意。

    “我說過的吧?你怎麼跟我鬧我都不會跟你計較,因爲我會從你姐姐身上討回來。”

    他這一說無疑是戳中了沐曉的命門,頓時將沐曉氣到跳腳。

    “你就是個人渣!無賴!魔鬼!我今天非跟你拼命不可!”

    沐曉揮舞着雙手就撲上去,然而當修剪的尖利整齊的指甲就要觸到席默臨的臉時,兩人的後上方卻傳來一道冰冷的呵斥。

    “沐曉,住手!”

    沐曉當真應聲住了手,順着聲音擡頭,便看見姐姐沐晚正沿着旋轉樓梯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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